新浪尚文

重返五四现场:赵家楼这把火是怎么燃起来的?

2013年05月04日 08:48  中国新闻周刊 微博

  有人说,如果学生们得到各国公使接见,向国际表达愤怒,也许不会发生火烧赵家楼,就组织者的初衷而言确实如此,但就少数激进学生而言,他们是揣着火柴而来,赵家楼是非烧不可的。这把火让五四变得炙热而刺眼,走向了反面。

重返五四现场:赵家楼这把火是怎么燃起来的?重返五四现场:赵家楼这把火是怎么燃起来的?

  1919年5月3日巴黎和会消息传到国内,引爆了学生们的情绪。

  1919年的5月4日上午8时,学生们走向使馆区表达爱国思想。一路上,学生们遇到几次军警巡捕的阻拦,经过一番交涉都得到了放行。

  首次拦阻 学生代表经交涉后放行

  第一次是在到公使馆之前。前来劝阻的北京步军统领李长泰、警察总监吴炳湘。

  学生代表称,“我们今天到公使馆,不过是表现我们爱国的意思,一切的行动都要谨慎,老前辈可以放心的。”李长泰认真读了传单后,说“那么,任凭你们走么。可是,千万要谨慎,别弄起国际交涉来了。”

  而现场的学生则等得不耐烦了,纷纷催促启程。可见,其实学生代表未必真能代表学生全体,也未必真能有效指挥参加游行的学生们。

  

  再次拦阻 学生情绪激动了起来

  

  学生派出代表,到美国公使馆递交说帖。当天美国公使去了西山休息,由参赞出来接见学生,他接了说帖,说了写同情的话。学生们又转去其他国家的使馆,递交说帖。但因为是星期天,大部分公使都不在。在公使馆区,学生们依然守着秩序,但运动并没有停止在公使馆。

  后来有人感叹,如果学生们得到各国公使的接见,有机会向国际社会表达意见,也许就不会发生火烧赵家楼的事件了。就游行组织者而言,确实如此,但就少数激进学生而言,他们是揣着火柴而来,赵家楼是非烧不可的。

  向东交民巷沿途受到巡捕阻拦,则成了学生情绪愤激的发酵剂。

  有人高喊:“到外交部去!”也有人高喊:“到卖国贼的家去!”“我们去除卖国贼吧!”

  傅斯年劝大家冷静,但没有人能够冷静下来,傅斯年只好扛起大旗,领着队伍前往曹汝霖住宅赵家楼。

  和和气气突破两道军警封锁

  据许多亲历者的回忆,学生游行时,警察的态度还算温和,而曹汝霖也证实,当时执勤警察奉了对学生要“文明对待”的命令,所以连警棍都没带。

  而游行的学生群体显然已经由于憋了大半天的气,早已陷入混乱,数以千计的学生涌入大羊宜宾胡同之后,认准一座大院为“疑似曹府”,就把白旗扔到瓦面上,还是一名警察走来提醒(也有说法是一位市民),离此不远的那座有宽敞大绿门的才是真正的曹府。

  据许德珩记述,队伍到达赵家楼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数百名军警早已把胡同口封住。于是,我们向军警和和气气的讲明来意说:“我们是爱国学生,来这里是找曹总长谈谈国事,交换意见,要他爱中国。我们学生手无寸铁,你们也是中国人,难道你们不爱中国吗?”我们做了很多说服教育工作,果然有效,军警让我们进了胡同。可是曹汝霖的住宅大门紧闭,我们还是用说服军警的办法,包围他们。我们进一步用三四个人包围一个军警的方式,向他们说服,几乎等于缴械。

  冲进赵家楼

  赵家楼,据说是明代隆庆朝文渊阁大学士赵贞吉的故居,算起来也应该是个“文物保护单位”了,可惜住在里面的曹汝霖,把学生的怒火引了过去,一把火烧个干净。

  周予回忆:把曹宅大门右侧一个小窗的木门,一拳打开,很困难地、也极危险地爬进曹宅。接着又有四五个准备牺牲的同学爬进去。宅内几十个全身武装的警察,已被外面的呼声鼓掌声所震骇,看见匡互生跳进去,自动取下刺刀,退出装好的子弹,让继续跳进去的五同学把大门打开。群众蜂拥而入……

  对于究竟有多少军警,佩戴着什么样的武器保护赵家楼,曹汝霖、罗家伦以及其他一些学生的回忆各不相同,但比较一致的说法是,警察对学生颇为同情,对阻拦学生不太卖力,否则岂容几个学生娃“说服教育”、“包围缴械”?

  克制的军警与失控的学生

  军警这里颇为克制,而到了这个时候,学生方面已是肆无忌惮了。接下来的事情更是完全出乎总指挥傅斯年的预计,而激进学生们预谋的“大暴动”全面展开。示威活动开始失控。

  冲击中,一块石头忽向曹汝霖的病父飞去,家中的丫环用身子一挡,肿痛了数日,如果打中曹汝霖的父亲,恐怕就不堪设想了。据范云回忆,有人在汽车房里找到一桶汽油,大家喊着烧掉这个贼窝,汽油泼在小火炉上,当时火就烧起来了。但更多人的说法是,纵火者是匡日休,而且是有备而来的。罗家伦则说,看见有两个学生,自身上掏出许多自来火来,如果他们事前没有这个意思,为什么要在身上带来这许多自来火呢?

  当匡日休准备放火烧屋时,北大学生段锡朋大惊失色,忙来阻止,匡日休却已经将火点燃。

  周予同在《五四回忆片断》中这样回忆:

  从群众涌入大门以后,一幕革命斗争的热烈场面展开了。首先有人去寻曹、陆、章三个卖国贼,因为当时传说他们三人正在曹家开会。冲进上房卧室,没有看见人影,打开台子的抽屉,也没有什么重要文件;于是带有火柴、火油的同学们便将卧室的帐子拉下一部分,加上纸头的文件,放起火来了。这一举动没有得到所有在场同学的赞同。

  后来他补充回忆:我们找不到几个卖国贼,便要烧他们阴谋作恶的巢穴。于是匡互生便取出火柴,同我一起将卧室的帐子拉下一部分,加上纸头、信件,便放起火来了。这一举动,被担任游行大会主席的北大学生段锡明发觉,跑来阻止我们说:“我负不了责任!”匡互生毅然回答:“谁要你负责任!你也确实负不了责任。”

  暴打章宗祥

  当赵家楼的火光和黑烟冲天而起后,曹家的人们纷纷夺门而逃,学生并未为难他们,而原本躲进锅炉房的章宗祥跑出来时,因西装革履,被认为是曹汝霖,遭到学生砖头铁棍的伺候,被打得遍体鳞伤。

  之后,学生们因怕出人命事情闹大了,才四散而去。而直到事态发展到纵火伤人时,警察才开始抓捕和驱散学生。

  这一天,赵家楼东院一排西式房被烧成瓦砾,只剩门房及西院一小部分中式建筑尚存,章宗祥则身受数十处伤,脑部受到震荡。

  匡互生这样记载殴打章宗祥的细节:

  因为他们到处找不出那确实被大家证明在内开会未曾逃出的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只得烧了他们借以从容商量作恶的巢穴,以泄一时的忿怒。可是当曹宅西院火光初现的时候以前,在曹汝霖的小老婆和父亲被大家交给在内的警察带出的时候以后,忽然在东院房间里走出一个身着西装像日本人的人,被一个同学赶上前去用一根旗杆劈头一击,那人就倒身在地佯作身死,于是动手打他的人就往后走去,而一时“曹汝霖已经被大家打死了”的喊声就传遍了内外,胆怯的学生就乘机回校避祸去了。但是一些热烈的学生们却争先恐后的去看那被打死的人,以证实当时的传言是假是真;哪里知道那佯作身死的人己乘机逃到外面一间皮蛋店里去躲藏好了,后来却被另一批搜寻曹章的人在一间皮蛋店里面的一间黑屋的床上又把曾经被打装死的人搜寻出来,大家就拉住他两只脚从那间黑暗屋里倒着拖到皮蛋店的门口,同声地问他是什么人,他总是绝对地不作声,大家耐不过,就各用那手中所持长不满尺的小旗杆向着他的面孔上乱打横敲,而那些手中没有武器的学生就只得权借皮蛋作武器向被打的人的头上打中了几十百把个皮蛋,于是死不作声的被打的头上只见满面的鲜血和那塞满了耳目口鼻的皮蛋汁了。

  细看下来,学生一路并未受到任何冲击,但情绪和秩序,却一步步在走向失控。也许出发之前,学生们之中似乎弥漫着的一种“悲壮”情绪,使得他们期待着什么,哪怕没有人真正伤害到他们。

  “五四”中的口号:有的更像人身攻击

  游行队伍打着许多标语、横幅,其中一些内容表现权利的伸张,另一些则是情绪的表达,有些则带有明显的人身攻击成分。

  “还我青岛”,“取消二十一款”,“誓死不承认军事协定”,“打到卖国贼,收回山东权利”,“头可断青岛不可失”,“国民应当判决卖国贼的命运”,这其中可以看到学生们的诉求。

  “诛卖国贼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则更像一种宣泄。

  而“卖国求荣,早知曹瞒遗种碑无字;倾心媚外,不期章惇余孽死有头”,“日本人之孝子贤孙四大金刚三上将”,“北京学界泪挽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遗臭千古”,则更多是谩骂了。

  细看下来,学生一路并未受到任何冲击,但情绪和秩序,却一步步在走向失控。也许出发之前,学生们之中似乎弥漫着的一种“悲壮”情绪,使得他们期待着什么以表现自己,哪怕没有人真正伤害到他们。

  难怪一位五四运动的研究者,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系教授张鸣在他的著作《北洋裂变:军阀与五四》中称,五四运动作为一个政治事件,它的运作是怎么回事?怎么动员的,怎么宣传的?跟军警又是怎么回事?好像都是一笔糊涂账。

分享到:
保存  |  打印  |  关闭

看过本文的人还看过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