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基-哈曼(Nicky Harman)是英国著名的翻译家，她自2002年翻译了虹影的《K》 后，先后又翻译不少名家作品，包括韩东的《扎根》，严歌苓的《金陵十三钗》，曹锦清的《黄河边的中国》，海外作家张翎 50 万字的巨作《金山》等等。对于新一代年轻作家来说，妮基的名字也丝毫不陌生，她近年来致力于找寻中国当代文学的新鲜血液，翻译了不少诸如陈希我，棉棉，安妮宝贝，香港作家梓人的作品，更通过像《天南》那样的文学杂志，翻译了巫昂，颜歌等新锐作家的作品。

妮基-哈曼：几乎每间房间都是书房

妮基-哈曼：几乎每间房间都是书房

妮基-哈曼：几乎每间房间都是书房

妮基-哈曼：几乎每间房间都是书房

　　我和妮基相识于伦敦世界文化交流中心，她刚刚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驻场翻译家工作，接着又在伦敦大学柏贝克学院讲授中文翻译课。她每周坐6 个小时的火车往返于南部和伦敦上课，同时手头还有一大堆正待翻译的著作，生活非常忙碌。尽管如此，妮基仍保持着那种“不是在书房，就是在路上”的西方知识分子的阅读传统。每次见到她，她的书包里总是塞满了沉甸甸的书。

　　Nicky 的先生曾在绿党工作，8 年前，他渴望与大自然更亲近，于是夫妻俩便在英国南部 Weymouth 一个叫 Upwey 的海港小镇上买了一块地，在广阔的麦田中央建起一栋可以望见一整片天空的房子。在那里，除了厨房，几乎每间房间都是书房，即使客厅和卧房里也放了满满一墙书架，摆满各种各样的书。Nicky 喜欢在楼下一间通往花园的玻璃花房里读书，那里有她的狗和花房里的植物陪伴。如果需要工作，那就去小书房，那里原本要用来做浴室，但她把它改造成只有约4 平方米的书房：“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需要那么多的浴室！哦，英国人贪图便利的可笑习惯之一！”

　　B=《外滩画报》N=妮基-哈曼(Nicky Harman)

　　B: 你的书架上有很多中文书籍，看上去就像你家厨房的调味架一样，满是中国的酱料。你甚至有古龙的小说！你最喜欢的中国作家是哪位？

　　N ：古龙和金庸的小说，曾经都很喜欢。至于我最喜欢的中文小说，太多了！在我翻译过的作品里面，比如《扎根》，韩东的文字清澈如水，有时候甚至朴素，他花了大量笔墨描写乡村，尽管他的近作有不少已经在聚焦城市生活了；再比如去年由企鹅出版社出版的《金山》，沉重地描述了 150 年来华人在加拿大的淘金史和受难史。我认为这是张翎最好的书，我花了 13 个月翻译它。此外，《金陵十三钗》也很不错，出版社的编辑把它的英文名改为《战争中的花》；旅英作家欣然的口述历史记录《见证中国》也很感人，该书以口述历史的形式，让那些年过半百的老人讲述自己的动荡人生。《黄河边的中国》不算是小说，它是一部社会学著作，但是它有很浓厚的文学色彩，充满了关于人的真实故事，描述了那一代人，尤其是改革开放初期农民的际遇，封面是农民在种植香菇的情景。《K》则是我翻译的第一部小说，在虹影的丈夫赵毅衡的协助下翻译的，几乎是 10 年前的作品了。小说是由一个真实故事改编，其男主角、英国作家伍尔芙的外甥朱利安，来自英国上流社会，而虹影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文化背景赋予他的特质，同时也通过他在中国和一个中国女子的“通奸”故事，影射了 30 年代的中国社会。在此之前，我对中国当代文学的接触并不深，我学习中文的时候还是 70 年代，那时候几乎没什么机会看到反映当代问题的中文书。2000 年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每年都至少有一本中文书翻译成英文，并在英国出版。今年有至少 18 本中文著作在英国、美国等地出版。

　　B：可否介绍几本让你印象深刻的书？

　　N: 哦，我的脑袋又要空白了，实在是太多了。我很喜欢英国东方学者和翻译家阿瑟-韦利(Arthur David Waley) 翻译的中国古代诗歌选集。虽然他的中文口语并不好，但是他的翻译却非常出色。《西游记》也是对我非常有启发的一本书。非中文的著作，比如格林兄弟的《家庭故事》，这是我小时候，在下午茶时间，每天黄昏 5 点以后，我的父亲为我朗读的书。经典的德国黑色童话，有点像安徒生童话，却更黑暗，更血腥，充满老民间故事的那种神秘味道。意大利 Barbiana 学校的学生写的《给老师的信》(Letter To A Teacher)，讲述思想激进、具有实验精神的老师来到一个小地方，千方百计地把穷学生留在课堂里的故事。此外还有英国华裔作家毛翔青(Timothy MO) 的《酸甜》(sour sweet)、英国作家朱利安-巴恩斯去年获得布克奖的《回忆的余烬》、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的《雪》，等等。我喜欢那种语言非常精确的并具有诗意的书。

　　B: 最近在读什么书？

　　N: 我有堆积如山的书要读，大部分是中国当代文学。我深感内疚，因为力不从心。最近在读的是理查德-伯格(Richard Burger)的《性在中国》(Sex in China)，这是一本社会学著作，写得非常认真。同时我也在读西班牙作家罗贝托-波拉尼奥的《智利的夜曲》，因为可以轻松地读西班牙语、意大利语和法语，所以我尽可能都读原文。此外，我也在看我的表姐、诗人 Judith kazantzis 创作的丝网版画和诗集《Clickety Clackety》，她把一些经典的英国童谣改写了一遍，并配上插图，黑暗并且魔幻。我还在读苏格兰翻译家 Brian Holton 翻译的《杜甫的诗集》，他把杜甫的诗翻译成了苏格兰语！他同时也翻译一些中国当代诗人的诗集，比如杨炼。

　　B：那么你的枕边书是哪本？

　　N: 哦，所有的英国人都会笑我的！这完全是为了放松而读的。。好吧，我的枕边书是英国作家 Ellis Peters 的《卡尔法德全集》(The Cadfael Omnibus)，讲的是中世纪的神秘史。Ellis Peters 收集了无数关于她所住的那个英国中部小镇 1000 年前的资料，大概是 1142 年左右，与宋朝差不多时间吧，然后写了这本小说。每当我读这本书时，我就感到自己是名副其实的英国人，不是什么半个西班牙人、半个中国人，完完全全地就是一个英国人。

　　B: 你是如何接触到中国作家和他们的作品的？

　　N: 2003 年，我和我的先生到中国旅行，我们来到南京，当时南京广播电台的一个朋友非常友好地把韩东介绍给我。我读了《扎根》之后非常喜欢，花了很长时间翻译，又想方设法在美国找到了出版商。可以说，在我的翻译生涯之初，我为中国文学做了很多推广工作，今天我仍在做着这项工作。我每年都会去一趟中国，然后我会被介绍给很多作家，他们会送给我很多书。接着我会做一个选择，判断哪些书在英国具有出版的可能性。但是中国很大，行走不易，所以我有时候也会通过一些文学节，邀请作家们来英国，或者私下邀请。但是更多时候我是通过网络认识作者的，我和很多作者都未曾谋面。比如我今年翻译的几个 20 多岁的年轻作家的短篇作品，就是通过《天南》杂志在网上传给我的。他们的作品有一种想象力的释放。比如颜歌，我正在看她写的长篇小说《五月女王》，她才 20 多岁，写的却是父辈们的生活。还有孙一圣，我还没有见过他，但是他写的侦探小说却很有趣，我把它推荐给了美国的一个杂志，它将在下个月出版。此外，巫昂的作品也很有意思。我很庆幸我为自己打开了一扇了解中国当代文学的窗户，并把这扇窗户展示给西方的出版商和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