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人的瑞士表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4月16日 11:22 三联生活周刊

  瑞士人的瑞士表

  “瑞士人最大的心愿是与这个世界保持距离,住在自己的小花园里,按自己的节奏,过自己的日子。但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瑞士不可能不变,也许不那么戏剧化,没那么快,但这已经让很多瑞士人感到不安。”这话是瑞士一个老作家跟我讲的。他叫胡戈·罗彻尔,老人家快80岁了,一个人住在苏黎世河畔的一幢老房子里,心脏不好,每一激动,连着心脏的监视器就发出呜呜的声响。瑞士人生产全世界最昂贵的手表,但深入到瑞士人的生活,你会发现,他们自己戴的都是Swatch、雷达。花500瑞士法郎买一块表,对他们来说已经挺贵了。

  每年的巴塞尔表展,巴塞尔附近的酒店都会人满为患,而且极其昂贵。我们只好住到伯尔尼的一家小旅馆里。

  火车到伯尔尼的时候已是傍晚,天空开始下起小雪,街上几乎看不到几个行人。伯尔尼是瑞士首都,但这个城市给我的第一感觉却是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我一晚上无法入睡,不知是因为时差,还是那习惯了喧闹的耳朵,在这样的宁静中患上严重的水土不服。

  第二天,我把这种感觉告诉曼努埃尔·萨尔赫利,蓝眼睛的外交官哈哈大笑。他说,他第一次到北京的时候,也被北京的喧闹吓坏了。“每个人都很忙。中国人似乎都认为,明天一定比今天好,后天比明天更好。所以大家都奋不顾身地奔向明天。”

  瑞士人更愿意悠然自得地活在今天,他们希望时间的脚步越慢越好。也许这是因为做瑞士人太简单了。这里空气清新,街道干净整洁,火车准点发车,整个社会秩序井然,月收入低于3000瑞士法郎就算穷人了,政府会给你补偿金,根本无需为明天焦虑。不过,说来也怪,瑞士的自杀率排名世界第二,仅次于日本。

  曼努埃尔的办公室就在伯尔尼的国会大厦附近,属老城区,周围保留了很多中世纪的古建筑。据说,这里的建筑原先都是木质的,600多年前因为一场大火而全部毁去,重建时就改成了石头的建筑。因此,整个城市就有一种很厚重的感觉。

  100年前,爱因斯坦就住在不远处的一条街上,他很喜欢伯尔尼,这个城市让他产生了“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想法”,这一想法最终促成了“狭义相对论”的诞生。这种说法不知有多大的可信度。但是,从他的故居走出来,只要几步路就能看到伯尔尼的“钟楼”,那个600多年来从未停止过报时的大钟,为他思考时间的本质提供了某种灵感,恐怕是毫无疑问的。那个钟上至今刻记着它被打造的年月:1405年10月,但在钟下感慨滔滔逝水、急急流年的人却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

  曼努埃尔出生在伯尔尼附近一个小村庄,整个村子就3000多人,他在伯尔尼读大学,毕业后在Swatch集团做过工厂经理。总之,很纯粹的一个瑞士人。年轻的时候,他是个表痴,家里收藏了80多块表,直到今天,不时还会拿出来把玩一番。对他来说,机械表是一种高度情感性的东西。

  曼努埃尔的头衔很有趣,叫“瑞士形象办公室主任”,隶属于瑞士外交部。他的工作好像就是在世界各地广建“瑞士屋”。去年奥运会的时候,他们在北京建了一个“瑞士屋”,花了400多万瑞士法郎。明年世博会还会有一个更大的。我有点怀疑这样的铺张浪费是不是有违瑞士人低调节俭的美德,但他说,“瑞士屋”的目的是让人们认识一个真实而完整的瑞士。

  外国人对瑞士的印象通常都很好,但实际上却常常是一无所知。他在中国搞过一次调查,其中一个问题是,当你想到瑞士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40%以上的中国人选择了“手表”,其次是军刀、银行、巧克力。

  其实,你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做这种调查,得到的可能都是一样的结论。瑞士是一个被高度符号化了的国家。钟表、军刀、奶酪、火车、巧克力、银行、高山、海蒂、奶牛,甚至一种叫Helvetica的字体,随便挑一个出来,都可以与典型的瑞士品质对应起来。但是,到底什么是瑞士品质呢?好像又没人说得清楚。

  一位苏黎世作家在18世纪末就写道,“瑞士很特殊,我们是被这个世界选中的”。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讲,瑞士都不能算一个国家。在瑞士,有着各种各样的瑞士人,伯尔尼人、苏黎世人、提挈诺人、巴塞尔人,他们说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习俗、个性和价值观。如果把欧洲看成一个整体,它的共同点可能比瑞士的共同点更多。问题是,到底是什么让这些瑞士人走到一起,他们共同想要的是什么呢?

  曼努埃尔推荐我读彼得·比赫索的一本书——《一个瑞士人眼中的瑞士人》。我是回国后才在网上找到这样一段摘抄:

  说到瑞士,我首先想到的是位于汝拉山脚下的索洛图恩。伯尔尼州和阿尔高州的部分地区离得并不远,我在那里也感到并不陌生。如果我去巴塞尔、苏黎世或卢塞恩,我还可以听得懂人们说话,并找到一些共同点。我还是使用同样的货币,我并没有出国,但我却觉得不很自在。在瑞士西部和提挈诺州,我就觉得更陌生了。我不会讲意大利语,法语也不太好;但货币始终是一样的,价格和规定也都差不多,士兵都穿一样的制服。我对此感到十分高兴:提挈诺人,讲法语和讲罗曼语的人跟我们一起。

  直到后来我在苏黎世遇到汉斯·托布勒先生,看到著名默剧团“魔力无极限”(Mummenschanz)的表演,我才明白,让瑞士人走在一起的,不是某种共同的独特性,而正是对差异性的认同和包容。瑞士人的身份是移动的,而不是固定的。在政治上,每个人可以有自己的观点;在文化上,每个人可以有自己的表达;他们不接受某个大人物的权威,但每个人都接受自己的观点、自己的文化不是唯一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平等的观点和文化;无论一个联邦有多小,他们拥有相同的权利。

  也许只有在这样自由、独立但又彼此尊重的社会气氛里,才能诞生“魔力无极限”。这实在是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剧团。37年了,他们在世界各地巡演,但人们始终找不到一种合适的语言去解释它。它是魔术、舞蹈、戏剧、美术,又是幽默剧、哑剧、卡通剧、儿童剧。它没有音乐,没有语言,只有抽象的造型、黑白的颜色、奇怪的面具,有时候它是一个大嘴巴,有时候是一只大手,有时候是两个大插座的爱情,有时候是两个记事本在吵架,有时候就是一个管子,而这个管子空荡荡的那一头居然会有悲伤的表情。

  他们的表演让我想起小时候看的一部法国动画片《巴巴爸爸》,那种随心所欲的变形中,给人一种巨大的创造性的快感。他们看上去就像外星生物刚到地球,一脸的天真、淘气,充满好奇。但无论怎样变形,我们都能从中认出自己的喜怒哀愁。

  3位表演者都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再加上一个60多岁的经理汉斯先生,简直是一个老年帮。汉斯先生是一个非常可爱的老头,他本来经营一家化学工厂,产品出口到世界各地,但他的子女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他的事业,只好把工厂给卖了,从此追随“魔力无极限”剧团,天涯海角,希望更多的人能欣赏到“魔力无极限”的表演。今年5月,他们会到中国表演。

  巴塞尔

  巴塞尔是瑞士最古老的一座城市。这几天,这里一反往日的宁静与低调,表展门口停满了奔驰、法拉利、劳斯莱斯……这样的奢华与排场,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恐怕都很少见。

  正当我困惑于为何面对满屋的稀世珍品而毫无感觉时,宝齐莱的老板托马斯·莫夫给我上了一课。他告诉我,“真正的奢侈品不是随处可见、随处可得的。你想要好酒,超市里是买不到的。如果你想要好的家具,就不该去宜家。以全世界为范围,你能在5000家店铺里买到豪雅,但只能在350个店铺里买到宝齐莱”。

  当我在一个展厅里,触目可及全是百达翡丽、劳力士、肖邦、宝玑时,名表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消失了,好比你把无数美女集中在一个房间里,同样会产生审美疲劳,丧失判断力。

网友评论
登录名: 密码: 快速注册新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