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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恩美:童年与死亡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4月23日 09:52 《名汇Famous》

  谭恩美的故事和她的脸一样,一个华裔后代在美国,用英语书写东方文化。她的成名作《喜福会》曾经连续八个月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至今已卖出超过500万册。

谭恩美的脸让人过目不忘。上挑的眉眼加上一抹红唇,谭恩美的脸让人过目不忘。上挑的眉眼加上一抹红唇,

  谭恩美的脸让人过目不忘。上挑的眉眼加上一抹红唇,那是西方人眼中花木兰式的容貌,装点上美国式的热烈和张扬。

  谭恩美的故事和她的脸一样,一个华裔后代在美国,用英语书写东方文化。她的成名作《喜福会》曾经连续八个月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至今已卖出超过500万册。

  谭恩美的《喜福会》以四对华裔母女的故事为主线,讲述了她们背后几个家族在近百年的岁月中从大陆到美国的变迁,在书的扉页,她写道:给我的母亲/且谨以此纪念她的母亲/有一次您问过我/我将留下怎样的记忆/喏,就是这本书,还有这以外的很多很多……她曾经和母亲关系紧张,被母亲用刀架在脖子上,被迫屈服。但最终,她理解了母亲的一生,那些旧时代的痛苦,还有永世摆脱不了的文化冲突与自卑。

  在谭恩美的书中,母女关系是永恒的主题。在《喜福会》的开头,一个女人带着天鹅背井离乡,过江越海,直奔美国。但最终,走出移民局后只剩下一根羽毛。没有人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但是女人保留着它,因为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在美国变成漂亮的天鹅。对于每个第二代移民来说,这都是无法摆脱的期待与命运。

  谭恩美曾经被这样的寄望折磨,而现在,这些已成为她得以高飞的羽毛。

  童年与死亡

  如果你有一个我那样的妈妈,有一个我那样的童年,你也一定会写作。

  我的妈妈习惯性地把死亡挂在嘴边,以此来威胁所有与她意愿相违背的事情。别的妈妈让孩子过马路注意安全,会说小心车,甜心;我妈说的是如果你不看车,你的脸就会被车轧成比目鱼。我6岁的时候,她曾经带我参加邻居家一个叫蕾切尔的女孩的葬礼,她指着棺材里那个直挺挺的孩子警告我:如果你吃水果不洗手,就会变得和她一样。

  我是非常叛逆的。我的妈妈常常教育我,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还没教你呢。我曾经吸毒,还进过监狱。父母曾经希望我能成为一名医生,但是我从小就喜欢读书,这是我觉得最自由的事情,可以选择想读的书、读书的时间和地点。我的爸爸去世后,我觉得没有必要为了取悦他而继续学医了,所以遵循自己的愿望开始写作。

  在我16岁那年,我的爸爸和哥哥相继因为脑瘤去世。妈妈认为我的家庭受到了诅咒,就希望带我搬到其它国家消除这个诅咒。我们去了瑞士,她发现我和一个德国男人谈恋爱。她气坏了,摔上门,拴好,并用钥匙锁上。她把我推到墙边,举着切肉刀,就在那时,我看见了刀光一闪,刀锋距离我的喉咙只有一英寸。她的双眼像野兽一样放光,凝视着死亡,我甚至能感到她呼出的粗气。这场对峙持续了20分钟,最终我崩溃了,我大哭着同意和男友分手,央求她把刀收回。

  对于妈妈来说,她有的时候会采取一种高压的方式,认为这样才能够使我远离危险。她说千万不要先亲一个男孩,不然男孩把你抛弃了,你就会自杀了。这就是中国人的个性。即使在美国的环境当中,我妈妈就是这么想的。

  我也是慢慢才理解她的,这个过程并不容易。父亲死了,她没了依靠,接着哥哥又死了,在这样的打击下,谁能不崩溃?而且离开美国,到了瑞士,身处陌生的国家,不能享受当地的福利制度,不会说当地的语言,孩子们不听你的话,一切看起来好像受到了诅咒。所以我离家出走,变成吸毒者,跟一个疯狂的男人怀孕,她才会拿刀子逼我。

  妈妈病逝前,从加拿大打电话给我说:“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做了可怕的事情。但现在我记不得做过什么了……我只想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忘记,就像我已经忘记了一样。”我听到她的那些话,心里真是很高兴,多年伴随的阴影散去,心灵上伤口一下就医好了。我们已经终于能够彼此了解,并深入理解对方。

  成长过程中,我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比如我爸爸和哥哥的死亡,我朋友被杀害……我妈妈一辈子都生活在悔恨中,她不能原谅自己,她把所有的不幸都归结于自身,但实际上,爸爸和哥哥的病是不能怪她的,我现在的病可能会导致我无法行走,但这和妈妈毫无关系。

  人生总不能只在悔恨和痛苦中度过吧?我在第二本小说《灶君娘娘》里说过,如果我们不能改变生活,就可以改变态度。我曾经觉得自己实在太倒霉了,但再想深一层:有多少人可以像我这样交上这么多坏运却平安无事?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简直幸运得难以置信。但我妈妈不同,她试图改变两者,所以她活得很辛苦。

  我的拯救者

  我觉得书籍和写作是我的拯救者,把我从悲剧中救了出来。我8岁时开始写作,我当时给朋友写信,因为我给他们总有很多东西要写,比如我到了一个新的学校,见到很多不同的人物,比如红头发等等,有时候写出来是让朋友们感觉到非常有意思。我想这是我最早的一种创造性的写作。我们从来没有过度假,我只是到夏令营去上学,写作对我来说就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做法。

  后来写作让我得以更加了解我的妈妈和她过去的生活。我每天花很多时间写小说,很累,我在发现一些事情的时候,有时会高兴有时会哭泣。我并不是有那些虚幻飘渺的幻想,实际上我是在描述母亲那一代人的生活,比如我妈妈原来是妾,这是社会所造成的,我需要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她。

  我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一点一滴地发掘有关妈妈和家人的事情。当我发现妈妈结过婚,不光我和我的兄弟们是她的儿女时……这些事实对你们算不了什么,不过,对我来说,我对她的看法彻底改变了。

  我妈妈是我小说的第一个读者。当我开始写小说的时候,妈妈读了第一部分,她说感到非常骄傲,她甚至从没对我说过这句话,“你怎么写得出这些”。当我写一个女性的故事时,妈妈说就像写她的母亲,妈妈告诉我,她的母亲死了丈夫,非常伤心,然后她说要再次嫁人了,嫁给一个富有的男人,她说一切都会好的,然后她就死了。我改写了这个故事,因为从小说的角度看,这并不是一个好故事,并不有趣,我于是把这个故事改写了。妈妈读了我的东西后说,“你怎么知道事情是怎么继续下去的?”我妈妈的人生有太多的坎坷,她读我的东西时会哭,她说每个读这本小说的人都会知道她受了多少苦难,然后她说:“好吧,讲出这个故事吧”。

  我讲故事的风格与我妈妈有关。在我小的时候,我会问她,我的家人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会这样告诉我“哦,1941年我儿子死了”,但是也许有一天,她会把你抱在怀里,把故事的很多细节告诉你:名字,我父亲所在的位置,她所在的地方……她记得每一个细节,让你觉得你就在现场,那就是我从我妈妈那里学到的。如果你运用你的想象写下来,那些画面,那些痛苦,便会更加充满色彩感,更有细节感。

  中国之行

  我第一次来到中国是在1987年,当时我35岁。

  那次是为了完成一个梦想。在那之前,我妈妈生了一场重病,我以为她将要死了。以前,我和妈妈的关系并不好,每次,当她讲起中国经历时,我总不想听。为了保佑妈妈,我向上帝发誓,会多了解她,只要她活着。上帝保佑,妈妈活下来了,所以为了还愿,我陪妈妈来到中国。那是一次很好的了解我自己和妈妈的机会。我和妈妈一起待了三周,而在过去的20多年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几小时。那次中国之行,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明白自己是美国人,也是中国人,发现自己属于那段历史,这是我在美国历史中感受不到的。我喜欢历史,历史和发生的一切都相关,你可以从中看到变化,那就是历史,是对行为、目的和后果的见证。

  在我的想象中,上海应该是我的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处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那个年代对妈妈影响很大,也影响了我。但是事实与想象完全不同,1987年的上海对于我妈妈来说同样非常陌生,因为我妈妈离开上海的时候,她的家族是非常富有的,她的家族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了迫害,后来我叔叔平反,他是一个非常具有理想主义精神的人。

  我见到了我同母异父的姐姐,我们的脾气都差不多。我的一个姐姐说,她年轻时,想当作家、演员,但在那个年代,她们没有选择。她说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会写作,就像我现在这样。我的姐姐们更熟悉中国习俗,比如付账,在中国,大家抢着买单,但在美国,一般只请一次,以后就各付各的。

  我看到中国人都穿得非常保守,我的姐姐穿得灰灰的,我当时穿了一条紫色的裙子,上面还有很多珠宝,长头发。很多人都盯着我的丈夫,实际上他们是想盯着我,因为我外表是中国人,但穿得不像。我当时来中国的时候,很多人觉得我是中国人不想放我出去,这是我非常担心的。我妈妈跟我说,你在那边别到处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中国人。我想有的时候你找不到北,你需要在你的文化当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你会意识到不可能说你一半是中国人,一半是美国人,因为每个人都是流动、变化的,而且放在不同背景下会有不同结果。所以我来到中国之后,我和我的姐妹会聊你是长胖了还是瘦了,这是非常中国化的。但是在美国我们就不这样,在美国每天日常的生活中你都会意识到你是一个纯正的美国人。

  我是一个美国作家

  我喜欢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事情从上一代传到下一代,即使你认为你已经把他们摆脱了,但其实你身处他们的影响之中。中国主题究竟还能写多久,我也不知道。我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我只是试图理解我的亲人们动荡的经历和生活。

  美国人过去谈到我,总是使用“美籍华裔”这个字眼儿。我曾是《美国最佳短篇小说》的编者,每年出版社都会把该年度的小说集中起来,最后由一个作家来选出最好的20个短篇小说。我发现,我那次只选择了一个华裔作家哈金的小说。

  我虽然是华裔,但我是一个美国作家。如果你是一个美国作家,即使你是中国人、印度人、意大利人或阿拉伯人,你依然是一个美国作家。文学就是文学,人们把我称为美籍华裔作家并没有伤害到我,事实上我因此受到了更大的关注。如何定义美国人、中国人以及美籍华裔这些概念,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甚至有点困惑。但我自己认为,我就是一个作家。

  我从小就认为自己不是中国人,妈妈常对我说:“你对中国一点都不了解,不会中文,根本不懂中国人。”所以当我写关于中国的书时,我想没有人会认为我是中国通。当我写《喜福会》时,也不期望中国读者会读到它,当知道我的书在中国出版时,我感到很荣幸,但同时也很担心,中国读者会不会说“她不是中国人,她不了解中国人的生活”?当我说自己是中国人时,尴尬的是,我的中文说得很差。

  我并不想代言美国文化或者中国文化,这不是我写作的本意。对于任何作家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要专注于自己的作品,不受任何干扰。

  小时候我喜欢画画,一直想当画家。还想当雕塑家,用双手创作作品。其实写作也一样,孤独地工作,用文字塑造思想。我不是一个好的水彩画家,因为我在开始写作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什么,我是一个塑造故事的雕塑家。

  一部小说价值的大小往往取决于其中蕴含的问题。比如说什么是爱?什么是遗失?什么是希望?回答这3个问题可能要耗尽一生。我的故事是一种答案,你的故事是另一种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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