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说书人张大春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3月11日 08:47 21世纪经济报道
在张大春的笔下,这部《城邦》打破了读者对武侠小说原有的印象和观感, “唯浅妄之人方能以此书为武侠之作”。

台湾作家张大春在内地火起来还是近两年的事情,就仿佛某个文坛新秀突然被发掘了出来。但熟悉台湾文坛状况的人都深知,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张大春的作品早已获奖无数,就连近期推出的公认代表作简体中文版的《城邦暴力团》也是他十年前的作品。
但是看张大春在大陆的火爆还是有些咋舌,多少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究其原因,与大陆文坛当代作家的断层,原创作品的匮乏,乃至各种文体写作愈加的单一化和平面化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张大春、朱天文、朱天心为代表的港台作家的走红多少弥补了这一大陆文坛的尴尬缺失。
听过张大春讲座的人都有这种印象,他不但能写,还很能说,笑谈民国,客串主持,吟诗作赋,把玩书法,颇有几分古人的流风遗韵,更被冠以“说书人”之称。这种演说家的气质在他的《城邦》中有更为细致全面的展现。所谓说书,当然要以故事动人,但是一个好的说书人不仅仅要讲一个好故事,还要好好讲故事,以此作为标准衡量他已经出版的作品,《城邦》可谓不二之选。
这部小说乍看之下颇不纯粹,杂糅的东西太多,引人遐想之处俯拾皆是。虽然是以武侠小说的名义书就,但是其中说涉猎到的领域令人眼花缭乱,家国史、小说史、文化研究、传统文化、诗词歌赋、乃至奇门遁甲、魔幻叙事等,从容拈来,仿佛一部百科全书,而且是一部当代《世说新语》版的百科全书,此等生花妙笔令我等俗人感喟不已。
自小阅读武侠小说,人们对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题材形成了某种成见,比如说通俗好看的故事,紧凑的节奏,遥远的时空,甚至包括一种怀旧的情绪都不可避免。我们一向说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我们在那种文学体例中寄托了一种未泯的情怀。
但是在张大春的笔下,这部《城邦》基本上打破了读者原有的对武侠小说的印象和观感。也难怪,张大春从来也没想过写一部武侠小说,他自己坦然并非一个武侠迷,但是偏偏用这种形式写一部武侠作品多少有些匪夷所思,借用他开篇楔子中的所言“唯浅妄之人方能以此书为武侠之作”,开篇即点明这是个关于“隐遁、逃亡、藏匿、流离的故事”。
它不过是寄托作者某种高远情怀的实验文本而已,我们甚至可以说,这本小说是张大春的一个江湖梦。但是这个梦需要承载的东西太多了,庙堂太高,江湖太远,两者本风马牛不相及,想在一本书中容纳既有济世的拯救情怀,又有江湖的逍遥风流;既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又有侠之高义,除暴安良,劫富济贫,这种“城邦”和“暴力团”的书写模式最终显得曲高和寡颇为不易。
张大春一向被称为华语作家最会讲故事的小说家,甚至没有之一,这种敬称不是媒体的吹捧,读过《城邦》人都会有这种印象,没有人能对接得上他在那个武侠世界中所建构起来的各种人物和形象。在《城邦》中,张大春如此定义“理想读者”:能够透过残破散碎的文本完全了解作品的意义,且基于这份了解而诉诸于某种符合作者所预期的行动。张大春的作品注定找不到符合自己意愿的理想读者,对他小说的任何解读都仅限于支离破碎的猜想和误读。当他在小说中注入如此之多的内容和信息,并且以一种炫技般的手法讲述出来的时候,他所能预期到读者唯一的理想行动就是那种目眩神迷般的沉醉表情。
想在一篇小文中概括出四十多万字小说是很不现实的事情,倒不如把这种对阅读《城邦》的好感和快感留给读者自己亲身体验。我只想说,这是一本需要阐释和过度阐释的小说,在张大春的笔下,小说与历史之间的界限已经消匿不见了,奇幻与现实世界的界限也摇摇欲坠,甚至小说已经不是小说,幻化成为了解决历史谜题的关键。
难怪寂寞的张大春找不到他心目中的理想读者,甚至他自己也不是。对他作品的最好诠释正是这些不断在误读中生发出来的思想的碎片,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自我指涉的世界,每次解读都无限接近原文本,每次解读也注定距离原文本越来越远。小说的喧哗正是作者的寂寞所在。
张大春简介:
张大春当代最优秀的华语小说家,1957年生,山东济南人。好故事、会说书、擅书法、爱赋诗。现任辅大中文系讲师、News98 电台主持人。曾获联合报小说奖、时报文学奖、吴三连文艺奖等。著有《小说稗类》、《城邦暴力团》、《聆听父亲》、《认得几个字》等。相对于我们对台湾作家有限了解,张大春是在朱天文、朱天心、唐诺之外,最具个人特色的台湾小说家。张大春也是华语小说家少有的百科全书式的作家,他即上承传统文化,诗词歌赋,样样俱全,又兼具欧化小说家的现代意识,好把玩西方文论,炉火纯青,又擅长杂糅各派风格,戏谑嘲弄,颇有文坛老顽童的气质风流,时常被人惊呼为与博尔赫斯、埃科比肩的华语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