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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政坛的回忆录恩仇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0月09日 08:57 南都周刊

  继前工党政府商务大臣彼得-曼德尔森出版回忆录《第三人》后,布莱尔的回忆录《旅程》也开始上市,不久后布朗亦将加入战团。三人在回忆录中相互攻讦,将十多年的政坛恩怨延续到文坛中,由此也揭示了一段不一样的工党高层斗争史。

2004年9月29日,在工党大会期间,布莱尔与布朗交谈
2004年9月29日,在工党大会期间,布莱尔与布朗交谈

  只要和权力中心沾过边的英国政治人物都有“趁热”出版回忆录的传统。自从丘吉尔以六卷本回忆录拿下诺贝尔文学奖后,他的后辈们也纷纷效仿前辈的笔耕不辍。继前工党政府商务大臣彼得-曼德尔森出版回忆录《第三人》后,布莱尔的回忆录《旅程》也开始上市,不久后布朗亦将加入战团。三人在回忆录中相互攻讦,将十多年的政坛恩怨延续到文坛中,由此也揭示了一段不一样的工党高层斗争史。

  英国资深议员戴安娜-艾伯特最近有点烦,这位立志成为“英国奥巴马”的黑人女性正在厉兵秣马对工党领袖的位置发起冲击。她相信,虽然工党4个月前遭遇滑铁卢,丢掉了连续执掌13年的政府组阁权,但只要大家接受教训,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在下次大选中再创辉煌。

  艾伯特认为,败选后的工党正面临着一个实现变革的机遇,虽然她想在这方面效仿大西洋对岸的偶像奥巴马,但是她面临的困难却比奥巴马大得多,因为目前艾伯特甚至还没能摆平工党内部的各个山头。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前首相托尼-布莱尔、前工党政府商务大臣彼得-曼德尔森这些前辈大佬赋闲后还在不断出版回忆录,爆料当年的工党内讧,而且前首相戈登-布朗也正在加入这支写作大军的行列。

2005年4月26日,曼德尔森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发言
2005年4月26日,曼德尔森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发言

  对于喜欢政治八卦的读者来说,纷飞的“历史内幕”自然是好事,但对于立志整合工党力量的艾伯特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悲剧,因为这些言论只能加剧党内的纷争。“他们应该等一段时间再把自己的回忆录写出来,”艾伯特说,“现在,在文字中翻旧账对工党没有任何好处。”

  虽然艾伯特的抱怨看起来是从工党出发的,但无奈只要和权力中心沾过边的英国政治人物都有“趁热”出版回忆录的传统。自从前首相丘吉尔以六卷本的回忆录拿下诺贝尔文学奖后,他的后辈们也开始效仿前辈,纷纷在搬出唐宁街后就钻进书斋奋力笔耕。虽然没人再能够去斯德哥尔摩领取最高文学荣誉,但至少可以从出版商那里赚取大把的润笔费。

  这些回忆录一般都会从个人角度对一些政治秘闻进行讲述—事实上,这也是此类书籍的最大卖点。如果不同的人描述同一件事,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描述中大打笔墨官司,那无疑是最热闹的一种。目前,布莱尔、曼德尔森以及将要加入战团的布朗就在回忆录中相互攻讦,将十多年的政坛恩怨又延续到了文坛中,由此也揭示了一段不一样的工党高层斗争史。

  两兄弟的“君子协定”

  布莱尔在政治回忆录《旅程》的第一段就写道:“在入主唐宁街之前,我从来没在内阁中担任过任何职务,哪怕最不重要的大臣也没当过。”布莱尔在文字间洋溢着自己一步到位的得意之情,但也隐藏着工党的一段苦涩的历史:从上世纪70年代末起,工党在选举中一次次被“铁娘子”撒切尔夫人领导的保守党击败,多年摸不到组阁的影子,工党成员自然也不可能成为大臣,哪怕最不重要的也不行。

  就在手腕强硬的撒切尔夫人携马岛战争胜利的余威顺利连任的1983年,工党虽然丢掉了选举,但却收获了两名新晋议员:只有30岁的布莱尔和32岁的布朗。对于沉浸于胜选中的保守党来说,没人会料到就在他们论功行赏分配内阁职位时,终结他们政权的人已经悄悄坐到了议会的后排席位上。

  这对年轻人很快就成了朋友,而由于都出生于苏格兰爱丁堡附近地区,两人在交往中又多了一份乡情。更重要的是,两人在交谈中都发现了对方的雄心壮志和卓越能力,相互欣赏下很快无话不谈。在一段时间内,布莱尔和布朗曾共享一间国会办公室,一起热心计划改革所属的工党。

  虽然在议会中这两人都属于小字辈,但卓越的能力却让“两布”如锥在囊,脱颖而出。布莱尔热情谦和、善于与人沟通,而当过大学讲师的布朗书生气更浓,政治风格严肃认真,两人形成明显互补。很快,他们都得到党内元老的赏识,当时就有人预言这对闪耀的“双子星”能给工党的未来带来无限光明。

  身为潜力股的布莱尔和布朗建立了同盟,在政坛中不断扩大影响。他们的小圈子里还吸纳了与布莱尔同岁的彼得-曼德尔森。曼德尔森认为,工党要想重新上台,就必须现代化并扩大选民基础,这一想法得到了“两布”的赞同。从那时起,这三架马车开始打造他们心目中的新工党,并得到越来越多人的支持。

  1994年5月12日,当时的工党主席约翰-史密斯心脏病发作猝死,同属少壮派的布莱尔和布朗开始争夺党魁职位,因为当时均四十出头的两人都明白:胜利者有一天会成为首相。当时两人在党内实力旗鼓相当,争执不下。时任影子财相的布朗看起来更接近党魁,而布莱尔在影子内阁中只担任不怎么重要的内政大臣而已。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以前一直是布朗最忠实支持者的曼德尔森表态说,布莱尔是领导工党翻身的最佳人选,并化名为“鲍比”帮助布莱尔制定竞选计划。

  为了防止两人兄弟阋墙破坏工党大好形势,那年5月31日,布莱尔和布朗在伊斯林顿区的格拉尼塔饭店举行了一场影响英国政坛未来15年的会晤。根据两人的“君子协定”,布朗同意放弃竞争,为布莱尔继任工党领袖让路。而布莱尔则同意在适当的时候退位,把权力转交给布朗,支持他出任工党领袖。

  格拉尼塔协定表明,当时这帮工党的年轻人已经自信满满,他们都将目光投到了10年后,不但毫不怀疑工党能在他们的领导下终结撒切尔夫人以来的保守党时代,而且深信在团结合作下,他们足以开创一个丝毫不逊色于前者的工党时代。

  合作与背叛

  布莱尔在回忆录中详细描述了自己的首相生涯,他的唐宁街之旅从1997年5月开始。当时由布莱尔和布朗领导的新工党高举“第三条道路”的旗帜,在大选中获得了多数选民的青睐,布莱尔这位工党历史上最年轻的领袖顺利晋身为首相。

  而作为工党的二号人物,布朗则根据当年和布莱尔达成的协议,成为新政府的财政大臣,为英国的经济发展掌舵。按照惯例,财政大臣是英国内阁中除首相外最有权势的人物。

  当时,工党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正是曼德尔森。由于当年及时倒向布莱尔,他也在内阁中获得了个席位。但是布朗对他的“背叛”行为始终耿耿于怀,在“史上最有权势财政大臣”的反对下,曼德尔森始终没有获得要职。

  无论如何,当时的工党政府内部还是高度团结。在2001年的大选中,工党保持了其前所未有的巨大优势,布莱尔成为第一位赢得连任的工党首相。而选举中最为布莱尔加分的经济和国内事务领域,则正是由布朗主管。

  2003年,布莱尔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如果遭遇压力就会加重病情。对首相职位已经苦盼了6年的布朗将这看做是上位的天赐良机,多次表示自己愿意承担更大的责任。而布莱尔对自己身体的关注程度却明显不如他的邻居,坚信自己可以在首相的位置上干下去,并于当年8月1日成为历史上任期最长的工党首相。

  布莱尔不下火线的做法让布朗的不满情绪与日俱增。按照回忆录中的说法,“两布”时常在首相办公室中大吵大闹,甚至摔碎茶杯,愤怒尖叫。有时候布朗和布莱尔的争吵声激烈到睡在楼上的布莱尔妻儿都能听见。

  面对布朗的挑战,布莱尔也不是没有想过把这个刺头踢出内阁。2004年被派到欧洲担任欧盟贸易委员的曼德尔森在回忆录中详尽记述了布莱尔与布朗的钩心斗角。当时唐宁街曾秘密草拟了一份代号为“泰迪熊行动”的计划,这个计划要将英国财政部一分为二,解除布朗对英国财政大权的控制,以削弱他对布莱尔的挑战。但布莱尔经过反复权衡,认为这样做可能导致布朗辞职,不但会动摇工党和政府的稳定,而且还有可能加速布朗接班的步伐,甚至导致自己提前下台,因此他最终抛弃了这个想法。

  布莱尔和布朗这对政治伙伴加对手间最重要的一次协议发生在他们的第三次大选前。当时布莱尔曾与布朗达成协议,以不参加2005年大选为条件换取布朗的支持。但政治家间的交易从来都是不作数的。曼德尔森在回忆录中说,布莱尔称自己并不会兑现与布朗的交易,他只是把这种交易当做牵制布朗的一种方式而已。

  最终,布莱尔历史性地连续第三次领导工党取得大选的胜利,然而工党内部的裂痕却难以弥合。2006年9月的一天,布朗同布莱尔谈了两个小时,向其最后摊牌。布朗不仅坚持布莱尔要辞去首相职位,而且必须由自己接任。布莱尔则说他不能作出这样的承诺。回忆起此事时,布莱尔仍心有余悸,并称同布朗的这次对峙“可怕”且“非常糟糕”。“他反复朝我大嚷大叫,说我毁了他的一生。”

  既然通过商谈讨说法未果,布朗选择了“兵谏”这种更激进的方式向布莱尔施压。几天后,以伊拉克战争不得民心为由,布莱尔内阁的8名成员辞职,要求布莱尔下台。很多人认为,布朗是“逼宫”行动的幕后指使者。

  连遭打击的布莱尔终于厌倦了与布朗持续十年的斗争。几天后在曼彻斯特举行的工党会议上,布莱尔发表告别讲演,宣布将于一年内离任。这次布莱尔并没有食言。2007年6月27日,他向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正式递交辞呈,从而结束长达10年的首相生涯。而布朗在经过长达10年的等待后,也终于名正言顺地登上首相的宝座。

  回忆录与“三角恋”

  在布莱尔离开的时候,英国独立电视4台发起了一项给布莱尔送10英镑礼物的活动。其中最有创意的礼物是一个头部按摩器,因为人们早已贴心地预料到:布莱尔在退休后写回忆录时会头疼。

  就在布莱尔埋头著书之时,布朗可没闲着。布莱尔宣布将辞职的当天,布朗在下院答问时说,目前在英国有60万个职位空缺。稍后他又冒出一句话:首相要辞职了,所以又新增加一个就业机会。当时,一直听着布莱尔谈笑风生的议员们对布朗这种冷幽默并不习惯,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将不得不逐渐熟悉新首相的风格。

  虽然讲笑话不是布朗的强项,但十年破壁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展宏图的机会,总要努力显得要比前任强一些,这样才能打下自己的烙印。于是“两布”之间的故事并没有因为布莱尔的离去而结束,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继续演绎着。

  比如,上任没几天后,布朗在访问西伦敦学院的时候就穿着笔挺的西装在网球场上展示了自己的发球功夫,他轰出了一个强有力的ACES球直接得分。从他抛球、引拍、扣球到收拍的一系列动作来看,布朗的运动天赋和网球能力的确不错。在2002年,布莱尔也曾在女王杯网球赛的草地上有过一次表演。不过在网球这项在英国很受欢迎的运动上,喜欢进攻的布朗展示了其比守在底线的布莱尔更加出色的球技。

  但治国并不像打球那么简单,布朗深知自己要拿出政绩来才能真正超过布莱尔。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不惜从布鲁塞尔请回了被“流放”到欧洲的曼德尔森担任商务大臣。布朗称曼德尔森是“在紧急关头需要慎重的人物”。在谈到有关与曼德尔森自1994年起就由于布莱尔而不和的时候,布朗直言要以国家大义为重,他说:“无论过去如何起起落落,所有人都得走在一起,确保以国家为先,大家一起走过去。”

  重新回到政治舞台中心的曼德尔森也摆出了一副“渡尽劫波兄弟在”的架势,他以被邀请进入布朗政府而感到自豪。“当然我们俩的关系总是有起有跌,但是我们相识已经二十多年,原本我们就相处得很好。”他说。

  布朗要倚重曼德尔森“无人能及的经验”来应付金融动荡、油价飙升、粮价上涨所带来的新挑战。作为英国历史上担任财政大臣时间最长的人,布朗本身就是一个经济专家,并在这方面给了布莱尔巨大的帮助。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当他等到属于自己的机会时,却栽到了自己的强项上。

  当发端于华尔街的次贷危机2008年年底横扫全球时,以金融服务业为支柱的英国经济很快就陷入寒冬之中。虽然布朗果断出手救市,但凭英国一己之力却无法扭转衰退的局面。于是接下来的经济衰退、失业率升高、消费者信心不足等负面信号统统被记到了布朗的账上。于是在今年5月的大选中,布朗在担任了3年首相后黯然下台—这也标志着工党时代的终结。

  工党时代终结,但布莱尔、曼德尔森、布朗的政坛“三角恋”却并未结束。就在布朗下台后的第4个月,布莱尔又以“先知”的姿态蹦了出来,在自传《旅程》中透露自己早就知道布朗不是一个好的接班人。他认为,布朗有政治计算能力,但缺乏政治情感;有出色的分析能力,但情商却等于零。而稍早时候,曼德尔森在自传《第三人:在新工党中心的政治生涯》中也爆料了大量“两布”互相抹黑的内幕。

  现在,读者都在等着深居简出的布朗出版自己的回忆录,好为三人间持续十多年的政治恩怨再作个注脚。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位被布莱尔在回忆录中形容为“疯狂、恶劣、危险以及不可救药”的人,写作速度是否与下台速度一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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