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矿井彼岸花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8月10日 13:46 新京报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走在阳光下,突然想起曾经爱过的某个人,想起她的味道和温度,然后痛彻心扉。也许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你却还是会跨越千万里去追寻她的踪迹,比如上海的一间小旅馆,比如山西某个煤渣乱飞的矿区。有些人会把这种冲动化作行动,人不轻狂枉少年。可更多的人想想也就算了,毕竟这个时代不再有“拼将一生休,尽君今日欢”的女子,为允一诺两肋插刀的男人也像个傻冒遭人嗤笑。你抬头看看天,觉得暖意融融,黑暗已远。
《黑暗纪》讲的就是一个“追寻”的故事。表面上看那是爱情的驱动,实则关于成长。男主人公阮郎当过矿工,心里塞满了幽暗肮脏的记忆,只有下过井的人知道那种恐惧如何深入骨髓,我不懂,只能想象而已。但是我可以理解这种恐惧会让一个人多么渴求所有明亮美好的事物,所以阮郎爱上一个又一个女人,包括那位名叫吕寒的女教师。这些爱情都会走向分离,他们的世界无法重合,只好擦肩而过。我想起有个朋友对这种状态的精准表述:“你还是你,就当是偶尔走了一下神呗。”
这样的爱情算不算失败?作者夏榆这样说:“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失败,也可能不是。聚散和分离,更多的是人的一种生命形态。有的人离开了我们,但是她一直被追忆被缅怀,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其实是幸运。”阮郎的职业是记者,这也是我对这本小说心怀好感的原因之一,记者的工作难免目睹各种残酷现场,地震或海啸,矿难或杀戮,对人间悲喜的承受能力会比别人强吗?恐怕未必,很多记者朋友的麻木只是感情正在积淀过程中罢了,遇到契机,就会不可遏止地释放。我觉得作者把笔下这些人物的压力释放给爱情,说明他还是乐观的,总好过释放出又一个马加爵吧。爱情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所能寻找到的,最后一把可以互相伤害却心甘情愿的刀。
下面介绍作者的身份:夏榆,《南方周末》资深文化记者,生在大同矿区,少年时代辍学做矿工,长成一个内心剽悍外表隐忍的青年时,他开始四处漂泊,终于还是拿起了笔。最近连续看了几本《南方周末》记者写的书,奶猪的《我呸》和李海鹏的《佛祖在一号线》,现在又有这本《黑暗纪》,我一本接一本地跌破眼镜,看来眼镜店定然给他们发了红包。这帮家伙一旦离开了新闻现场,可以由着性子胡写开去的时候,才会真正展现不为人知的另一把刷子。我是真没想到夏榆还有这样青春疼痛的绚丽文笔,好的文学能使读者产生代入感,哪怕你看到的故事永远无法亲身体验。《圣经》里有句话:“你的眼必见王的荣美,必见辽阔之地。”
最后想说的是,讲故事的方式与故事本身同等重要,这也是我看到这本书的一个惊喜。夏榆的小说有久违的文艺气质,而长久以来新闻记者受到的写作训练偏重严谨、精确,其实一个浪漫且有趣的写作者能够生产更牛的产品。我有位十分尊敬的作家朋友叫野夫,他说的话百分之九十九我都赞同,独有下面这句保留意见———他说这年头这世道,“写什么”比“如何写”更要紧。我理解这话说的是作家要铁肩担道义,可是走进书店一瞧,命题宏大却用语呆傻的作品好像更多。对我们这帮记者朋友来说,平时苦大仇深已经够多,就在文学里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