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 乌鸦反哺是很美的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7月21日 13:41 新京报
随着电视剧《铁梨花》的播出以及同名图书的出版,才有更多人注意到,原来严歌苓是作家萧马的女儿。这本是两代人的合作,一方面是女儿对父亲的回馈,也是父亲扶持女儿的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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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严歌苓 作家,以中、英双语创作小说,代表作品:《小姨多鹤》、《第九个寡妇》、《赴宴者》等。其作品被多次改编为影视剧。
萧马 原名严敦勳,1930年出生,上海人。著有《破壁记》《纸铐》《晚宴》《钢锉将军》等作品。
《铁梨花》是父亲为继母打造的剧本
新京报:你把父亲的剧本改成小说是怎样的机缘?
严歌苓:我写《第九个寡妇》时曾经到河南采风,了解当地人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生活,那些资料后来在写作时还没全用掉。然后,有一段时间我在复旦听课,上课的时间很少,但是空余的时间写大作品是不行的,于是白天闲着的时候就把爸爸的这部作品拿出来进行改写。
新京报:为什么选择了改写《铁梨花》?
严歌苓: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时,我的继母是北影厂的演员,当年我父亲有一个愿望,希望可以为她写一部戏,让她狠狠过一把戏瘾,是对她事业上的支持也是对她的情感投入,于是就写了这样一个适合我继母年龄、长相的人物形象。很快剧本在长春电影制片厂下面的一本杂志发表了,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拍摄。我当时看了这个剧本,感觉父亲写得很好,惊心动魄。但一直没有拍摄,我觉得挺遗憾的。父亲现在到了晚年,不能亲自下笔,所以我就把这个剧本拿出来,就跟他商量是不是改一个长篇小说。
曾经,“父亲带我飞”
新京报:在改写的过程中,和父亲有互动吗?
严歌苓:我们俩好像很少讨论,他弄完了,我来弄,弄完了给他看,他觉得我知识上有漏欠的,他就改一改。我觉得应该用中原的语言风格再写一遍,对我来说,什么样的语言风格是很重要的。我还加进一些女性心理活动,所以我的小说里有大段内心独白。故事是爸爸写的,我只是在语言风格上调整、润色。
新京报:你父亲是否像你一样对女性题材感兴趣?
严歌苓:这是父亲唯一一部把女性推到前台的作品,特别突出地写了一个女人的一生,我觉得跟他其他的作品很不一样,所以它老是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同时,在这个故事里他特别写到了“盗亦有道”,这种道德判断很有力量。
新京报:以前你们有合作过吗?
严歌苓:抗美援朝的时候,我爸爸去了朝鲜,他写过一个短篇小说叫《无词的歌》,是一个很诗意的故事,我觉得很适合改编成一个音乐电影。那是我第一次写电影剧本,我爸爸看了说,你这个根本不行。他重写了一个,我一下子感觉到了这就是电影,他把自然界、音乐、故事融为一体,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成长了。这个电影后来非常顺利地进行拍摄。这是最开始,我爸爸带着我飞的过程。现在爸爸年纪大了,乌鸦反哺还是很美的。
“我的忧患跟爸爸一样”
新京报:他对你写作上的影响大吗?
严歌苓:父亲是我的第一个读者,从我最开始学写作的时候,他就时常纠正一些我作品里从美学上不够高级的东西。我写的所有的作品都给他看,他对我作品的评价,正是我心虚的部分。我写完《人寰》时,曾经在台湾获得百万文学大奖,可他看了以后说,“确实写得好,但是你在走向理性,形象思维萎缩了。”从那以后我的写作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回到了白描。我比较听我爸爸的,他对我一直有个把握,我很信他。
新京报:父亲会直接教你怎么写作吗?
严歌苓:他从来不教我怎么写,但是我写出来他会告诉我,哪样写是好的,哪样写是不好的。他有一个藏书库,你可以想象到的经典作品,没有一本我们家没有。爸爸会说,你自己去看好了。父亲的藏书就是我的学校,我觉得我很幸运。
新京报:你读父亲的作品多吗?
严歌苓:小时候读过他的小说集、散文集,我父亲是一个非常有忧患意识的人,对国家、民族他认为他有代言的任务,他在80年代中期发表的作品,对我们民族走过的路有很沉重的反思。这些东西在我们身上轻了一点,再往下一代就更轻了一点,所以就越来越轻。我爸爸不仅是个作家,也是一个画家、建筑设计师。“文革”结束以后他才开始写作,他跟我说过,绘画和音乐不能使他直接地来表述心里所想的东西。
新京报:你觉得作家是否应该有更多的忧患意识?
严歌苓:作家多多少少都有忧患意识,只是忧患的内容不一样了。生活特别满足的人,不会对国家、民族有具体的忧患,那他可能对人性,对整个人类如何走下去会有忧患。我觉得像韩寒的作品是看得到忧患的,那种很个体的痛苦,我觉得也是非常正统的。
新京报:你的忧患是什么?
严歌苓:我的忧患跟爸爸一样。我们走过了六十年,一个共和国,有的东西不要去批判,不要去讨个是非,但是有很多东西是你不可以不去反思的,我比我爸他们宽恕一些,但是这种反思是有的,因为我们毕竟是经历了,亲眼目睹了人性在种种不正常的、异常环境中的一些表现。
“你要沉下去”
新京报:父亲会不会跟您说谁的作品比较不错?
严歌苓:他今天早上还跟我说,迟子建的东西很大气。以前还说过,不要对卫慧有误会,她很有才华的。
新京报:你们的关系亦师亦友?
严歌苓:对,我们经常互相沟通,他会告诉我最近看了哪一本书,怎么怎么好,为什么好,让我不妨也去看看。我父亲生活里的活动跟我很像,他听音乐、歌剧。我也是,我白天写作、看书,晚上最后一段时间听音乐。
新京报:父亲最近对你的忠告是什么?
严歌苓:最近对我说的是“你要沉下去。”当然他是以委婉的方式说,他指的是身边的这些社会活动,包括采访,影视活动不应该太多,否则这样忙下去,读书、写作都会受到影响。他并没有直接这样说,而是用很心疼的口气说,“你太忙了,忙坏了。”
新京报:父亲觉得你是中国最好的作家吗?
严歌苓:起码是最好的之一吧,父亲对女儿的心理总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