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尚文

　　“西藏”，已经成了一种畅销多年的文化符号。与西藏有关的图书，多年来层出不穷。藏族作家、深入西藏多年的汉族作家、寻梦的旅行家等人以小说、纪实等方式，阐述他们心目中的西藏，当然，写作水准是有参差的。近期，在出版市场上又出现了若干与西藏相关的文学读物，本版选评部分作品，供读者参考。

　　用诗人何小竹的话说，《喜马拉雅词典》注定是一种极端个人化的书写。它只是采用了“词典”的形式，填充上了关于西藏及其文化的内容，最终传递出的还是关于个人心灵的沉思和悸动。说起用这种词典形式的写作，我们自然也会想到同为诗人的米沃什写下的词典。在米沃什看来，词典这种形式的写作之所以个人化，是因为它可以代替一部小说，一部回忆录，可以深入到一些人生活和命运的核心部分，词典中所记下的一切词汇所蕴含的意义在记忆的网络中重新复活，相互说明和依赖。《喜马拉雅词典》中也存在这种奇特的互文性关系，西藏文化与诗人的愿景之间，阅读经验的清晰性与喜马拉雅的神秘性之间，心灵的向往与个人真切的体验之间，也许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差距，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高度契合。

　　藏语“喜马拉雅”是“冰雪之乡”的意思，但在这部私人化的词典里，何小竹说，喜马拉雅翻译成他自己的语言就是“梦”。有些地方我们虽然向往，但是一旦身临其境就预示着梦境的破灭，但对于喜马拉雅所代表的一切，无论你是否到过那个地方，无论是去过多少次，它仍然在你心目中保留着梦的形状永不破灭。从这个角度上说，“喜马拉雅”这个词汇已经不是地理表征层面的意义，而成为了一种文化符号，代表着人们对世俗之外的神秘向往。在“喜马拉雅词典”这个词条中，何小竹解释说：“我只是把‘喜马拉雅’当做一种隐秘的精神世界的象征。它既是我们神往的一种境界，也是我们赖以反思自我的一个参照。由此，我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词目，也等于选择了我自己的角度和路径，去理解和靠近‘喜马拉雅’，这个有着特殊精神含义的所在。”

　　因着这样一种精神上的参照标准，我们可以发现这本薄薄的词典中，最为好看的不是那些关于西藏文化的独特书写和考证，而是那些日常生活中最为普通的词汇。也许生活的惰性和惯性使然，某些极其普通的词汇在日常生活的语境中的锋芒消失殆尽，但在另外一种地域和文化的语境中，在喜马拉雅冰雪的清洗之下，那些普通的词汇重新焕发出了炫目的光彩。比如“时间”，当人穿越在西藏的荒漠和丛林的时候，在这样的环境下，“时间是缓慢的、淡的，淡到可以忽略不计，最多就剩下白天和晚上这两个最基本的概念”。由此引发了诗人对时间的形而上的观照，“我只是想说，时间并不是仅仅由某年某月某日构成的。构成时间的因素和方式很多，于我来说诗歌是一种，那么湖泊呢？河流呢？雪山或花朵呢？我是想，在我们为某年某月某日而焦虑的时候，别忘了，还有其他时间形态的存在。”我很喜欢这种说法，时间的存在仿佛让诗歌承载了许多重量，我们能把一首诗歌拎在手中，可以称一称诗歌的体重，计算出时间的体积和容量。

　　《喜马拉雅词典》中收录了很多这样看似普通的词汇，比如幸福、喜悦、智慧、思想、心性。在“心性”一词中，何小竹这样书写：“心性不在别处，就在心里。正如喜马拉雅不在别处，就在那里。如果我们看不见自己的心性，那是因为，我们的心不在那里。”很普通的词汇，解释也没什么玄奥，但是这种体验却是独特的，也许只有去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深刻意味。我们去看喜马拉雅往往是因为对生活的单调和重复已经厌倦，我们以为看看它可以让我们的生活重新焕发新鲜的光彩，但喜马拉雅的沉默仿佛告诉那些无助的人们，他们的厌倦不是因为厌倦生活，而是因为厌倦了自己，仿佛那镜中之月，水中之花。

　　说起镜子，何小竹在这个词条下说“镜子已经不是镜子。它可能是月亮，也可能是湖泊，还可能是一种哲思和玄想”，然后他提到了“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则喜欢对着镜子，看镜中的镜子，一个相互映照、循环往复的世界”。博尔赫斯确实很喜欢玩这种循环往复的游戏，不过应该纠正一下，确切说博尔赫斯是害怕镜子，而不是喜欢镜子，“镜子和男女交媾是可憎的，因为它们使人的数目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