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2月11日 14:01 《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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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1 月,梁文道的新书《常识》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这是一本时评集,是梁文道在内地出版的第一本书。
陈丹青有匪气,梁文道有痞气。两人都是光头,脾气说不上好。1月10 日,两人在中关村图书大厦签售新书。陈老师在进场之前,就气炸了。梁老师比较斯文,但在开场后,也有点火。
那天有一群读者被拦在门外,不让进。陈丹青一看就急了,认为“太过分”。见室内还有空位,陈丹青让读者进来,但是管理员不让,说有安全问题。陈丹青当时就气炸了,这是卖书,有那么危险吗?
梁文道和陈丹青一样,不守规矩,让读者往前坐,就在读者争着搬椅子的时候,保安开始呵斥读者。梁文道火了,怎么能这么对待读者?他对随后赶来的经理说,保安不能骂人。这时有一个读者提醒梁文道,保安只是态度不好,没有骂人。
一天之后,梁文道提起这件事。他说:“以前有一种穷人,虽然穷,但是有尊严,这叫清贫。有钱人,不仅有钱,而且有贵气,富贵。不是那种在餐馆吃饭,服务员不小心得罪他,就拍桌子的爆发户。但是,现在大多数人贫而贱,富而不贵,大家用很粗暴的方法彼此对待。那个保安,我猜他可能不知道还有什么应对方法,他们平常就是那样被人对待的。我很难过,有那么多人活得这么没有尊严。我说保安骂人,那是香港人的常识。读者说,保安没有骂人,这是另外一种常识。”
梁文道认为,这是一个常识稀缺的时代。比如,在奶粉里不下毒是做人的责任,不是企业责任。他说,这个世界有太多粗浅的道理,但是大家凡事都要往“深处”钻。“比如探讨毒奶粉的问题,觉得光是信仰缺失还不够,一定要把‘灵魂’也搬出来才算功德圆满。明明在点评志愿者的救灾行动,却不满足于民间集体动员的逻辑,硬是要扯到中西文化差异的‘高度’,然后再结穴于华夏文化的‘基因’、‘本质’。”
最近,梁文道把近两年写的时评在内地结集出版,书名就叫《常识》。他在自序《江山不幸诗家幸》里这样解释书名:“本书所集,卑之无甚高论,多为常识而已。若觉可怪,是因为此乃一个常识稀缺的时代。”
《常识》是梁文道在大陆出的第一本书。梁文道在三年前开始出书。作为一个拥有11 个专栏的文化人,梁文道出书很晚。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写的文章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他几乎不在电脑上保存文章,在媒体上刊登了,也不看。但后来发现自己评论过的矿难还在发生,那些对过去事件的评论到现在还有意义。加上朋友开了出版社,自己当了老板,总要捧自家的场,于是开始出书。不过,梁文道对自己的书还是有保留。他说:“其实我不太喜欢这本书,大家如果真的要买,要三思而后行。”
B=《外滩画报》
L= 梁文道
一边先生,一边时尚
B:你从小就是“坏学生”吗?
L:小学,我在台湾接受教育,特别喜欢参加重要仪式。我的嗓门特别大,声音洪亮,被选为每天早上升旗的司仪。我站在台上,指挥大家立正排队,敬军礼。我优秀到这个程度。
那时的梦想就是入党,后来终于搞清楚了,入党有什么用。台湾高中有军训课,要练枪、跑步。如果你是党员,可以少跑两圈,所以大家都想入党。
B:你是《时尚先生》2008 年度的“时尚先生”。
L:其实《Esquire》的美国版和英国版的深度文章、评论、政治报道都很厉害,只不过到了中国之后,被时尚化了。《Esquire》原来也很时尚,但是时尚有很多做法。现在,《 Esquire》不是不关心时尚,而是认为一个人可以同时关心时尚和政治、学术等。
《Esquire》的英美版每年都会选出“Men of the Year”。这是年度先生,不是时尚先生,获选的有政治家、学者、作家、艺术家、商人、设计师、建筑师、医生,连从事民间草根运动的人也会入选。时尚这两个字是来到中国以后加上去的。
B:你不仅看人文新闻类杂志, 还看时尚杂志,都看哪些时尚杂志?
L:杂志我看得很多很杂,时尚杂志一般是在打的、坐飞机和上洗手间的时候看。如果坐飞机,就在机场买来看。我看《Esquire》和《GQ》。建筑设计类的也看,比如英文版的《Metropolis》、日本著名的设计杂志《Casa BRUTUS》。我看杂志很快,不细读。一篇文章,我注意它的编排、结构、主干,很快就知道它在说什么。一份杂志,我很快就知道它的定位和主旨。
B:你既要主持,还要写文章、读书、看杂志、演讲。你哪来的时间?
L:很多人从一个状态到另一个状态,需要一段调整、变速的时间,而我可以直接进入,就像跑车一样,从1 公里加速到150 公里只需要0.6 秒。我之所以晚下楼15 分钟,是因为在写稿。一写完,我就下楼和你们聊天,聊完之后,我要回房写信,写完信去做节目。中间我不需要任何调整。我一直形容自己是工匠,很职业。
一座大型建筑,几个亡灵
B:你曾做过实验剧场,办过牛棚书院。现在还“动手”做这些吗?
L:前几天还有朋友劝我回去做剧场,但是我太忙了,没有时间。我和林奕华在上世纪80 年代就认识了,是老朋友。我很晚加入进念二十面体。荣念曾有个作品的执行导演就是我。那时,我的主要身份是剧评人,偶尔掺和编剧、导演。上世纪90 年代初,北京出了牟森等一批人,林克欢是“老大”。那时,孟京辉还年轻,他去香港导戏,我写剧评。
B:现在你还会“动手”做一些跟社会有直接联系、互动的事情吗?
L:几年前,我策划了一个展览,为那些在大型公共建筑施工中死亡、受伤、残障的工人建造纪念碑。
很多香港大型公共建筑,在施工中,难免伤亡,比如香港赤角机场,死了十几个人。我觉得应该建一座纪念碑,纪念工人的血汗,唤起大家的重视,提高对工人的合法赔偿。
我召集了一群艺术家,做了各个大型建筑的工伤纪念碑的模型。纪念碑不一定是雄伟的碑状,比如,在树下挂一块小牌子,牌子在晚上会反光,亮晶晶的,看起来像是萤火虫在树下发亮,这意指那些建筑都包含了一点一滴,如星星一般的工人的生命。但是直到现在,政府都不同意我们把计划付诸实现。
那一阵,我很难过,走进很多大楼,都会感到楼里有灵魂。以前盖宫殿、神庙之前,要先埋活人下去,镇住房子。今天在某种意义上还是这样。每一座建筑的底下都有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