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艺术困局：涨幅2000倍的魔幻游戏(2)

　　艺术市场：发条橙的虚拟赌局

　　在美国纽约苏富比拍卖现场，中国当代艺术专场开始时，你会看到令人吃惊的场面：为拍卖者服务的工作人员一般在大厅边只站一排，而中国专场的服务人员整整站了三排。现场此起彼伏的举牌，让价格像上足了发条似地往上蹿，总成交额动辄上亿人民币。

　　“今天的一幅画，下周就有可能增值一倍”！北京一个画廊老板很兴奋又很迷惑，已不知道怎么开价了。

　　同样晕眩的还有艺术家，著名策展人董梦阳在一年前遇见两位参展的艺术家，他们正到处打听附近哪卖二手自行车。一年后，再见他们，一个开宝马，一个开法拉利。

　　就像崔健唱的：“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中国当代艺术真让人有些看不清。

　　市场：当艺术玩起了老虎机

　　1999年，艾未未在北京南皋创办了国内第一家艺术画廊。“当时艺术市场的概念还没有呢。”让艾未未始料未及的是，短短三四年，当代艺术市场已一片火热，艾未未评语是：“全面爆发，充满幻觉，前途莫测。”

　　陈丹青说过：“艺术繁荣”与“艺术品繁荣”两码事。刘晓东《三峡新移民》拍了2200万元，但当年这幅画才卖了不到100万元。艺术家是第一生产力，但远不如第二第三生产力，买方欲望决定作品价格的起落，和艺术家和艺术没有关系。

　　“凭什么毕加索和梵高买这么高？他们真值那么多钱？如果你把两者搞混，就太天真了。”艾未未说。

　　是投资，就会有炒作。近年中国书画走势可为镜鉴。2005年，著名画家程十发画作遭遇江南游资爆炒，短短半年，其作品每平方尺价格从1.5万元飙升至15万元。很多收藏者在高位接盘，大量买进程十发画作。

　　这种操盘手法，与股市中主力机构惊人相似：画作价格大幅拉升同时，游资逢高派发，直至清仓，随后画价一路暴跌，将高位接盘的中小收藏者统统套牢。如今，程十发画作普通价格已回落到每平方尺1万元左右。

　　同样情况，还出现在钱松岩、魏紫熙等名家作品中。他们艺术水准不容置疑，但市场价格则是另一回事。

　　如今市场中当代艺术品价格，在主力机构操控下，正处主升浪中，一旦主力机构拉升完毕，逢高出货，价格就会开始下挫。也许不久后，目前正当红的某些当代艺术家画作价格，真会跌得仅剩零头？

　　“上世纪90年代，日本经济大萧条，跳楼人群中第一是搞房地产的，第二是搞艺术收藏的。日本花了15年，才回到90年代初水平。”刚从日本归来的装置艺术家范叔如说。日本七八十年代经济达到高峰，艺术蓬勃发展。现在日本艺术市场冷淡，艺术作品很难卖出。画廊无力推出艺术家，只能靠出租场馆维生。日本除村上隆等人，已少有职业艺术家。赶上日本90年代当代艺术最疯狂时期的范叔如回国后，只有一个感想：“历史仿佛在重演。”

　　“童工身份，领成人薪水”，市场过分早熟未必是福音。欧美当代艺术收藏，建立在大量深厚的学术研究基础上。比如安尼·沃霍这样的大师，美国研究著作有几十本，内容非常丰富，收藏家可以清晰地知道他在美术界的学术地位，买起来比较放心。

　　反观中国，张晓刚近两年蹿红，但艺术理论界有谁静下心来研究张晓刚？缺乏学术界理论支持，收藏者无法断定当代艺术的收藏方向，容易掉进黑庄家陷阱。随着理论研究渐渐深入之后，很多早年价钱被炒高的艺术品，将渐渐露出本来面目，被收藏界淘汰。

　　趋势：我们还在数碎钞票

　　中央美术学院人文院副院长赵力认为，2002年以来的增长还没结束。过去是一小圈人玩，不在乎货币化或退出途径。属于封闭性收藏性市场。现在是快钱，热钱。“场外资金”都有很强目的性。艺术品市场超常规发展。2003年到2007年，中国当代艺术总成交额从25亿飞跃到250亿。

　　与忧心忡忡的泡沫论者相反，赵力充满信心：艺术市场内有一个无形的调节机制。不同品种的行情已自行完成一次热点轮换调整。比如近代书画向下调整，上行的是当代艺术，形成市场热点转移。“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第二轮投资热点变化时，投资者出现了分化，一些古典艺术藏家转到当代艺术市场，这些70年代生人，有海归背景，了解当代艺术。这是改朝换代的标志：全球购买人群都年轻化了。从1998左右，全球顶级收藏家都越来越转向当代艺术，形成了收藏趣味的大转移。赵力说，从2003年起，全球排名200位的收藏家都将80%的钱转向了当代艺术品收藏。

　　但事实上，中国整个当代艺术市场总成交额凑不足西方几张顶级艺术大师的名画。“买中国当代艺术的西方人不超过十个人。还远远没有形成规模效应。”艾未未认为：“如果拿上赌场形容，中国还不算上了一个大腕的桌子，还只是在玩碎票子。”

　　战争？资本与文化的集结号

　　目前中国在全球年轻艺术家的市场占有量已达到30位，超过美国的24位。而且在当代艺术拍卖市场中，除英美外，中国占据第三位。

　　要想进入这个游戏，首先要看清楚谁是庄家。最近温普林常听一个著名口号：“把中国当代艺术留在中国。”相当蛊惑人心，实际是陷阱。最初中国当代艺术是靠洋人养，他们用几百美金，很廉价地支撑了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艺术家的创作，然后经 “帝国主义”的二传手——画廊、拍卖行，将个人风格符号化，贴上商标，批量生产，在国际上登台亮相，推广，炒作。经慢慢孕育，在国际市场走红后，又返回国内，当初几百美金的作品，现在已有几千倍的涨幅。

　　其实比起资本游戏更让人叹服的是他们到文化游戏。所有文化都需要扩张。帝国主义就是经济掠夺，文化侵略，生活方式输出。它一定要把自己的世界观和文化观推到世界，和以前用枪炮和经济耗费了巨大成本，但现在只用观念加金钱就可以就“以德服人”。

　　温普林说：“我买你的‘破烂’，在西方市场吹上天，我选择的基本针对你自己的国民性和政体，然后再在你本国拍卖行让你以收购价格成千倍的价格买回去，顺便也把这种自我贬低和矮化的观念让你满心欢喜地消费，认同自我否定的定义。”

　　温普林认为，如果中国当代艺术真能表现一种令人震撼的旺盛生命力、一种强大的精神，让别人在作品面前颤栗，能被国外大博物馆大艺术机构永久收藏，才说明真正崛起，胜利了，真正输入到世界文化的洪流中去了。“可现在你到美国看看，哪儿有代表中国的当代艺术？”

　　文化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美国在文化上，它要有自己的生命力就要和法国的巴黎拉开距离。于是他们找到了当代艺术，标新立异，现代，前卫。欧洲的艺术在美国人被定义为没落的古董，传统艺术留给欧洲老贵族抱残守缺。所以传统艺术视野之外的，被美国人当成瑰宝，树立了全新的标准。

　　所以你能指望他们收藏中国这种批量生产的作品？作品理念落后，不过表现些调侃，对政体有些嘲讽而已，目前在中国真正具有独立精神和人格魅力的作品还没在国际舞台亮相。

　　“不要有过多的幻想，也不要过分悲观。其实当代艺术本来就是文化玩具，怎么玩，玩什么这些规则都是人家的，我们玩的所有花样都是人家玩剩下的，而真正的艺术是需要时间积累的，我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拥有他们的技术，但要想创造属于中国的当代艺术，那还很遥远。”温普林最后说：“让时间来解决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