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艺术困局:涨幅2000倍的魔幻游戏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8月27日 20:30 新浪尚品

  开始,我们的灵魂很安稳。

  它在水墨线点的氤氲间散发着香气。

  在时间的静默里氤氲着,轮回着。

  五千年后,一夜之间,它脱了水墨素面,涂上鲜艳油彩;抽出纸张的卷轴,栖身于西洋镏金镀银的画框里。一切都在坍塌,在旋转,它离开了文人墨客的案头清供,成了少数人开辟资本江山的金戈铁马。

  中国的当代艺术昨天还在圆明园艺术家村落里奄奄一息,今天却成为亿万富豪追捧的招财童子。在我们还没来及让时间去认识和品味它时,资本就以敏感的嗅觉为它盖上品鉴的印章。资本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安迪·沃霍尔预言:“好生意就是最好的艺术”。2007年底的香港佳士得秋拍会上,蔡国强《APEC景观焰火表演14幅草图》拍出了7424.75万港元,刷新了全球艺术品市场中成交价格最高的中国当代艺术品纪录。中国艺术家单幅作品的最高涨幅达到2000倍的现实,打翻了艺术家平静的画布,每个艺术家头顶已悬起达摩克利斯之剑。艺术家拿起画笔,手在发软:那些数字,让我的灵魂不安。

  跌破在巨额数字激起的高潮中。谁赢谁输?荷尔蒙说了算。

  我们的灵魂啊,斯坦因骗过它,额尔金烧过它,军国主义者抢过它,我们自己卖过它。今天,资本开始宠幸它。

  中国当代艺术品已与房地产、股票成为资本市场上的三驾马车。在股市触底、房市趋缓时,当代艺术市场却在不断创造数字奇迹。

  有人说,中国当代艺术是“西方艺术,中国制造”,它迎合西方买家的趣味,但却脱离了中国的现实,甚至刺伤了民族情感。

  有人说这是每一个国家文化崛起时所必需经历的混乱和喧嚣,我们需要学会和与狼共舞,与欲望同骑,

  我们试图通过对中国当代艺术界推手——策展人、画廊主和艺术家调查,揭示中国当代艺术的既非妖魔化也非诗化的现实,它有宏观叙事的伟大,也有捉襟见肘的局促,有奇迹,也有丑剧。最终我们会发现,艺术不是革命,也不是童话,现在它也许在地狱,也许在天堂,但毫无疑问,它正在回到人间。

  艺术家:一个生物链的幸福时刻

  天时:一场无产阶级艺术大革命

  前两天,草场地艺术中心负责人孙连刚遇见一个刚从美国回来的艺术家,温问他最近忙什么。他说:“我惊魂未定。蒙了。”原来,这个“海归”发现中国艺术家工作室已超过了世界顶级大师的了。美国也有明星化的艺术家,但这是极少数。中国艺术遍地都是明星。

  “就像是大跃进时代,到处都在放卫星。”那个艺术家形容道。

  最让他受刺激的是,在中国,“大师们”早就不自己画画了。工作室成了工厂,都是流水线工人在画,不断地办画展。当艺术变成品牌,变成LOGO。

  这一切要感谢资本。艺术本是“盐碱地”,处于社会边缘地带,如今也大兴土木了。艺术生物链都活动起来了,从一个理想变成了一个行当。

  西方大多数艺术家都很清楚,自己离大师很遥远,但只要生活在巴黎、纽约就很幸福了。中国很不一样,在798,很多艺术家脸上都“挂相”,都像“大师”。孙连刚听一个暴富的艺术家说:穷时挤了这半管颜料,下半管颜料还不知道在哪,现在牛了开始成桶地泼颜料画了。在798这些画廊看一圈,最大的印象就是一个字:“大”。画、雕塑、装置一个比一个巨大。整个艺术界就有点儿奥运会的架势:更大更快更猛。

  现在最流行的旅游线路就是长城——故宫——798。艺术家成了手工业作坊主,批量生产符号化的艺术产品。

  “我画卖100美元的时候,心里是实实在在的踏实,卖到100万美元时,反而感觉很虚幻。”画家张晓刚坦言:“可能我会越来越有名,以后我画什么都不重要了,主要是签名。”前一阵画家刘晓东当众将自己画作涂抹掉,陈丹青为此喝彩,因为他一见过去他为赚钱自我重复的画作也有呕吐的感觉。

  地利:圆圈套圆圈娱乐城

  著名策展人温普林眼中的艺术家图谱,类似北京环线路,有了二环建三环,有了三环生四环,圈圈套圈圈,子子孙孙无穷篑。

  798变成了旅游景点以后,就像于美国百老汇,大家都去附庸风雅看《CAT》、《Michigan》。但高雅人士告诉你:百老汇是垃圾,一些不忿的知识分子为了区别,就建 “外百老汇”。以反中心姿态,建立自己的语言体系,但很快就成了中心语言的重要补充。但还有些连“外百老汇”都进不了,怎么办?那就建个“外外百老汇”——反一切体制,怎么恶心怎么来!

  中国也如此:798火起来后,不远的“环铁”(艺术城)崛起,可以叫做“外798”。环铁、草场地现在开始牛逼了,要取代798的霸权,有自己刊物了,观点也有了:“第三种力量起来!”还有更边缘,连第三世界都进不去的,那就只好“外外798”在东部小营,索家村、黑桥安营扎寨。

  当代艺术往往是城市的“西部拓荒者”,艺术家后跟着文化产业和房地产商人。纽约也会有这种针对废弃厂房LOFT,和798非常像。这些艺术家吸引世人目光后,商业进来了。房价由此而起,艺术家受不了高房价,只好到下个荒地开拓。时尚取代艺术,鸠占鹊巢。

  孙连刚认为,艺术市场最先富起来的不是苦力艺术家,而是那些给淘金者买铁锹的人。比如在城乡结合部的小房地产商人。黑桥美术馆就是最好例子。房地产商当初本来想建农贸市场,没想到那里经济不发达,摊位租不出去,索性改成美术馆,旁边盖一堆一楼一体的工作室,没想到艺术家潮水般涌入,把地方全占满了!

  北京太热闹,很少有艺术家能把持住。“没有自信力。别看这个时代这么疯狂,但大家普遍都不太相信未来,要不怎么有那么多富二代都办了绿卡?”温普林说。

  90年代后期,张晓刚在国际艺术市场火起来,温普林曾和他在小酒馆里聊天,邻桌有一帮前卫艺术家正热火朝天地密谋明天在街上玩行为。他们在旁边看这帮小玩闹激动,张晓刚叹息:“说实话,我真羡慕这帮家伙。他们还在艺术状态中,还有很多兴奋,生活还有很多不可知,还想在公众面前哗众取宠,保持鲜活的状态……”

  人和:义和团的魔法秀

  在中国,一切仿佛按了快进键,快得让人眩晕。

  在西方,画廊要长期跟一个到几个艺术家,包装、推广。这是一个很需要耐心催肥的过程。但现在说法是“我们期待一个大师,难道要等他面壁十年吗?”“大师”都是新鲜的水果,上市就要消费,保鲜期很短。

  其实,艺术游戏是顶级大亨财团、在精英俱乐部运筹帷幄出来的。一天某大佬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一个艺术家的报道,一高兴就说:这哥们挺可爱,捧他玩玩?于是一天,这些大佬忽然不约而同地出现在穷艺术家画展上,买了几幅画,媒体轰动了,他一夜间成大师了。在大佬 “娇惯”性反复炒作下,没过几年,他就找不到北了。哥儿几个看差不多了,就把收的画攒攒,给他大办个展,要是正好“大师”把自己折腾死了,就更好。这种底层出身的大师,一般禁不起横财重压和捧杀。大师死后,他们隆重哀悼“一个时代的终结”,然后大甩卖,最后算下来,“玩”一个艺术家,不比他们拍个大片,在伊拉克打一眼石油少赚。

  这玩法到了中国又变了味。现在,拍卖越来越多,有的你只要给拍卖费,让怎么拍就怎么拍。有艺术家全场五十多件作品,全都拍出去,其实就是自己全买过去了。他蒙不了行家,但可以蒙外行,起码可以拿出画册和拍卖纪录,到外面转一圈,收个钵满盆满。

  现在艺术家一画画,像人民战争似的;收藏家一买画跟闹义和团似的。这些热钱都涌进艺术市场,靠什么选择判断?第一和艺术史没关系,按理说收藏应该和学术非常有关系。第二和个人喜好没关系,很多收藏家把卷轴买回不会打开;油画买回去包装都不拆,扔到库房就等着升值。大家都沉浸在没有输家的快乐中。

  艺术家:软而不硬,挺而不坚的纪念碑

  温普林不担心资本游戏的玩家倒霉,担心资本会侵蚀艺术家的心智。如果盲目跟从市场的冲动,为市场而生,最终也会为市场而死。

  按理说,真正艺术家应有独立精神人格,就怕变成暴发户。艺术家有钱后一般都是开饭馆。圆明园时期、东村时期,这些苦艺术家没少受苦,那时他们早上一般都不敢随便起床,只能直挺挺躺着,怕消耗体力,更饿。直到中午两点,终于想出一个蹭饭机会,才敢动。有钱后,第一个愿望就是开饭馆——随便吃喝。

  温普林说,资本能化解所有对抗性。大家都变成“造型艺术家”,主要是“造型”,艺术倒在其次。这是个泛娱乐化的年代。任何严肃的事情,在资本面前,还讲什么独立人格和艺术。

  “仔细想想,798就相当于野生动物园,798之外的劳动人民,和这里梦幻感的生活毫无关系。在外国人看来,这是猎奇的好地方。野生动物在这里有自由翱翔的感觉,但实际和社会格格不入。”温普林最后说。

  最悲哀的是,很多艺术家成功了,走向自己反面,成为自己一直标榜反对的对象。

  温普林做过一个纪念碑,纪念碑上有两只手,一只手代表帝国主义的提升,一只手代表体制的束缚,这两种力量却让中国艺术就在半软不硬的尴尬中,获得了虚妄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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