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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之:甘做平民演员

2013年01月22日 07:17  新京报

  鼓励林兆华创新,心念姜文接班

  谦虚和真诚为于是之带来了好人缘。他和老舍、曹禺、焦菊隐、蓝天野、黄宗江、童道明、谢晋等因为有着同样的艺术见解而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文革”中老舍含冤而亡后,每逢8月24日祭日,于是之都会因怀念故友而伤心不已。他对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的名人敬而远之,对青年才俊却照顾有加。

  “如果没有于是之老师等人的支持,我也不会有如今的成绩。”导演林兆华对于是之一直心怀感激。“文革”后,林兆华尝试做实验戏剧,第一个支持他的就是于是之。虽然两人戏剧观念迥异,于是之却很欣赏林兆华的才能和钻研精神。

  林兆华执导的《绝对信号》成功后,国外媒体报道中国先锋戏剧诞生了,林兆华也跟于是之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于是之建议林兆华重排《茶馆》,并对林兆华要“彻底推倒过去”的想法表示赞同,他还曾表示,自己扮演的王利发没有那么圆满,却始终寄希望于来者。虽然于是之没指明“来者”是谁,但当时的青年演员姜文却是于是之时常提及的人。

  “老于很喜欢姜文。”童道明很了解姜文与于是之的交集。“1998年2月14日,姜文演话剧《科诺克或医学的胜利》。当时的老于因病已经很少看戏了,我们问:‘姜文请你看戏你去吗?’他点点头同意了,看完戏还去后台看姜文。”

  当年,于是之演最后一场《茶馆》时,姜文看完就曾跑到后台问于是之要签名。“当时姜文已经很红了,这让于是之很感动。”童道明说,其实于是之一直是姜文崇敬的大师,“姜文读大三时我就问他看过几次《茶馆》,他回答我说,已经记不清楚了。”

  晚年病中难言语,戏称“演话剧造的孽”

  于是之喜爱写字,很多人艺老人的家中都有他的题字。已故戏剧家黄宗江家中有一副于老的诗句,只有印章,没有上下题款——“山中除夕无别事,插了梅花便过年”,这是于是之生病后写的,病后的墨迹中气略有不足,似乎是无奈多于闲静。

  病中的于是之不复当年的妙语连珠,回想起来,童道明心中十分黯然。在勉强还能说话的时候,于是之还半开玩笑地说:“现在这样,都是我演话剧(说话太多)造的孽。”

  年复一年,于老的情况越来越差,夫人李曼宜的信心也越来越弱。2005年,于是之已经彻底认不出人来,连眼皮睁开的时候也很少。

  于是之的亲朋好友们仍然常常感伤地想起那样一个时刻:1992年7月16日,焦菊隐导演、于是之主演版《茶馆》在首都剧场谢幕,那晚,于是之由于身体不适加上激动与紧张,念误了几处台词。在登台前的两三年间,于是之的颚部神经相当长一段时间不能自控,整天都像嚼口香糖一样运动,但他凭自己长期的舞台经验以及“超我”状态,最终成功地展示了一个老演员对《茶馆》的终极诠释。

  演出结束后,于是之热泪纵横。

  我自幼与车夫为邻,我觉得我应该演他们。

  读书使我没有胡乱地生长。

  作品年表

  1943-1944年

  《大马戏团》《第二代》及《牛大王》等

  1945-1952年

  《蜕变》《以身作则》《上海屋檐下》《大团圆》等

  1953年

  《龙须沟》中饰程疯子

  1954年

  《雷雨》中饰周萍

  1956年

  《耶戈尔·布雷乔夫和其他的人们》中饰兹奉佐夫;《日出》中饰李石清

  1957年

  《虎符》中饰信陵君;《名优之死》中饰左宝奎;《骆驼祥子》中饰老马

  1958年

  《茶馆》中饰王利发;《关汉卿》中饰关汉卿;《红旗飘飘》中饰林书记;《烈火红心》中饰杨明才

  1959年

  《女店员》中饰宋爷爷;电影《青春之歌》中饰余永泽;《三姐妹》中饰威尔什宁

  1962年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中饰马玛叶夫;《红岩》中饰华子良;《红色宣传员》中饰崔镇午

  1963年

  《年轻的一代》中饰林育生;编剧《矿山兄弟》;《像他那样生活》中饰阮文追

  1978年

  《丹心谱》中饰丁文中

  1981年

  《请君入瓮》中饰公爵

  1983年

  电影《秋瑾》中饰贵福(获第四届金鸡奖最佳男配角奖)

  1985年

  《洋麻将》中饰魏勒

  1988年

  《太平湖》中饰老舍

  1989年

  《新居》中饰澹台文新

  于是之的辞世,令人怅然扼腕。尽管人们都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当它真实降临,才会发现,这种情绪既不是震惊,也不是感到突然,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痛。自他十多年前卧病在床起,那具被病痛摧残的身体仍在,艺术的生命却已过早终结。那个每晚有戏都要早早去后台的角落默戏,那个无论哪个编剧拿来的剧本都要读上两遍才给意见,那个在《茶馆》封箱演出的谢幕时刻因愧疚而泪水决堤的老人,深深地活在那些熟悉他的人们的记忆里。

  童道明 (戏剧评论家、剧作家、翻译家)

  于是之生前好友,童道明走上戏剧评论的道路,最初是因于是之的引荐。

  遗愿

  老于已经卧床十多年了,刚听到消息不可能是剧痛,但还是有一种深深的痛楚。李曼宜(于是之夫人)说老于非常脆弱,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一口气上不来了,这样的情形已经好多年了。李曼宜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根据是之的遗愿,一切都要从简,只有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但不是在八宝山,她采用了我十年前提过的建议。十年前,是之老师病危的时候她就问我,我说火化之前到首都剧场门前停留五分钟,让是之老师跟他的剧场道别,跟他的剧院道别,跟他剧院的同事道别。

  从艺

  黄宗江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说于是之是“一代演员”。在我看来,20世纪的演员中他是最称得上这个称号的,他的名字前面可以冠上“伟大的”这三个字。我们跟是之老师告别,就是跟一个戏剧时代告别。于是之最大的特点是脱俗,他是一个对庸俗最敏感的人,很多人经不起他的考验就在于,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庸俗表现出来,但是他是非常敏锐可以发现的。他老让我警惕着不要庸俗,对艺术和生活都是这样。

  友情

  是之老师是极少数的几个对我产生巨大影响的文化人。人的一生,能像他那样精彩的演戏,精彩的做人,是非常罕见的,我内心深处非常敬爱他。我有的时候很自豪,他对我有一种信任,那就说明童道明这个人还不错吧。1989年我和王育生(当时《中国戏剧》的副主编)在南京参加小剧场戏剧节,我问王为什么老找我写文章,他就说是于是之老师看了我1979年写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是非谈》,非常欣赏,老于跟编辑部说,你们可以请一个叫童道明的写写文章。

  为人

  老于的长处是正直,为什么好多编剧对他那么好呢,剧本拿去让他提意见,是之老师从来都是看两遍才提。他认为剧作家写一个剧本不容易,怎么能看一遍就提。他这种做人的方正真的让人吃惊,他能够做一些事情让你非常佩服,然后承认自己做不到。所以你只好佩服他,仰望他,他的用功、谦虚和善良。因为他不会掩饰自己,会得罪人,所以他有朋友也有敌人。他是一个演员,也是一个有文人气质、文人风骨的人。他不会拉关系,也不会讨好别人。

  舒乙 (作家,老舍之子)

  于是之是老舍先生最钟爱的演员。于是之曾演过老舍创作的《龙须沟》《茶馆》《骆驼祥子》。

  敬业

  我们这个时代比他们的时代浮躁得多,他敬业到什么程度,比如他晚上有戏,下午就来剧院早早地化好装,躲在小旮旯里头,泡一壶茶,不说话,默戏去了,一直到开幕。有戏的一天他基本上也不活动,都在准备着晚上演出。现在演员在这方面和他差距非常大,经常是跳着蹦着就来了,说着唱着就上戏了。有一次到日本去演《茶馆》,那会儿刚刚从“文革”阴影里走出来,大家对出国演戏还是非常新鲜的,都会带点国内没有的东西。当大家都在讨论买的东西的时候,他就生气了。他也不说话,就把他带去的暖壶狠狠地摔在地上,砸得粉碎,大家就一下子愣住了。他发了天大的脾气,真的生气了,所有人都非常震惊和惭愧。

  远见

  他还很有学问,上世纪八十年代领导人艺的剧本组,他甚至能告诉编剧要去看什么书,找什么资料,大家都很佩服。他知道戏剧要抓根本,抓根本就是抓剧本,所以自己来当剧本组的组长,这在现在看来都是极有远见的。是之先生文章也写得非常漂亮。看他的文章你就会发现,因为他和老舍先生彼此有着非常相似的经历,都是穷人出身,跟着寡母长大,都没有高学历,都是通过顽强的自学成长。

  趣事

  是之先生是我们一家两代人的老朋友,我跟他接触很多,我觉得他是一个大艺术家,有非常高的戏德和人品,在人艺也享有崇高的威信。我父亲老舍先生非常喜欢他,经常赞扬他用功。是之先生从1951年的《龙须沟》起家,他们合作了15年。我父亲觉得他是好演员,他也演了好多他的戏。是之先生自己也说,他认为自己演得最好的是《骆驼祥子》里的老马,不是程疯子也不是王掌柜。老马只是一个配角,但那个角色他觉得自己演得最好。他们以前还经常约着一块儿吃饭、聊天。父亲去世后他依然经常来家里坐坐。有一次他在我们家写字,忘了带图章,他就叫我们去找一颗蚕豆,刻了一个章盖上。

  万方 (作家,曹禺之女)

  万方从小就认识于是之,曹禺先生曾是北京人艺的院长,两家经常走动。

  哀伤

  去年,我去看他时候就非常难过,他肉体的生命还在,但艺术的生命、舞台的生命已经离我们而去。那次在医院看到他,他的脸很肿,很多年了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和小濮(濮存昕)还有他妈妈一起去的。我说,是之叔叔我来了,我爸爸也来了,晚上咱们一起去看《茶馆》啊。他就流眼泪了。我难过就是因为他还活着,还有心跳,但是之叔叔,他的艺术生命已经不在了。今天听到他走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的感觉。就像他最后一次演《茶馆》忘词,他觉得对不起观众,一直到后来卧病在床十几年,对他来说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他是为舞台而生的人。如果有另一个世界,那儿可能也有舞台,也有演出。他,还有我爸爸,他们在那儿还会建一个剧院。

  感叹

  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认识他,我叫他于是之叔叔。是之叔叔和我爸爸都是人艺的,是知己。那时候他和我爸爸还有梅阡一起写《胆剑篇》,我刚看了他的《青春之歌》,跟他聊天,他就当你是一个小大人一样对话[微博],不把我当作小孩子。他问我,你觉得电影好看吗?他演的是余永泽,我说那个人好讨厌。那时候我看了他的很多戏,《骆驼祥子》里的老马,《雷雨》里的大少爷,他演戏你能感觉到他在台下的功夫,他真的是一个非常用功而且修养全面,全身心投入的艺术家。现在称“表演艺术家”好像比较随意了,在我心里,我觉得他真的是一个表演艺术家。

  永别演员于是之

  ■ 微博追思

  李龙吟(李默然长子):于是之先生和我父亲是莫逆之交,两人同庚,他先我父亲五个月出生,后我父亲二个月而去。老哥俩天堂里好好聊吧!

  导演陈国星:著名表演艺术家于是之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今日(20日)下午在北京去世,享年86岁。于是之以在舞台上演绎老舍笔下的传统北京人而著称——《茶馆》中的王掌柜、《龙须沟》中的程疯子、《青春之歌》中的余永泽,给那一代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他还在《大河奔流》中演过毛泽东,戏虽不多,神形兼备。

  梁冠华:是之老师千古!四角儿跟扶!本家儿赏钱一百二十吊!一百二十吊!

  冯远征[微博]:是之老师一路走好!北京人艺演剧风格的开拓者!

  宋丹丹:于是之,中国最伟大的男演员之一,他的才华和贡献成就了北京人艺,他的艺术审美影响并塑造了我。是之老师安息。

  柯蓝:于先生乘鹤仙游,天上茶馆开张。

  牟森(戏剧导演):刚知道于是之先生下午仙逝。给先生敬礼!

  采写/新京报记者 天蓝 陈然

  图片(除署名外)/北京人艺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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