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立民：为什么没当上美国家情报委员会主席(2)

　　“你就像被黄鼠狼喷过臭气一样”

　　B：5 月中旬，有个叫戴维-罗思科普夫的人在美国“对外政策”网站上撰文，将你与在美国小姐决赛中承认不赞成同性婚姻的加州小姐相提并论，说你们俩“惊人的相似”—都是全国性要职的候选人，都因为发表争议性观点而与这些要职失之交臂，都是博客空间大声讨的受害者。不过最终更受伤害的，反而是你们的批评者。

　　F：(笑)这篇文章确实非常好玩。罗思科普夫是个曾在白宫工作的经济学家，为人非常聪明，我对他评价很高。

　　B：他还写道，“对傅立民和NIC 来说，不幸的是奥巴马没有任命唐纳德-川普(美国小姐选美活动老板)为国家情报总监，否则他就可能会像为加州小姐辩护那样，也为傅立民仗义执言。”

　　F：没让我穿比基尼也是好事(大笑)。

　　B：布莱尔、奥巴马应该多出力保你？

　　F：我不认为如此。我认为，布莱尔上将聘请我，是让我做两件事：一是提高美国政府的情报分析质量；二是提高情报工作的公信度。我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这些，如果那个小集团不攻击我的话。但他们发起了攻击。你就像被黄鼠狼喷过臭气一样，不能再若无其事地坐到席位上，因为你身上已经带有臭味。为了大家的好处，你还是回避为妙。

　　这个小集团决心要不顾事实，利用一切机会不断攻击我。如果我就任NIC主席，情报界只要发布任何他们不喜欢的东西，都会被归罪于我的政治观点。他们会利用我来毁坏情报产品的可信度。因此再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布莱尔上将和我差不多同时得出这一结论：这样下去行不通，对国家和情报界都没有好处。这与那些人是否正确无关——他们当然是错的。但如果你被臭鼬喷中了臭气，就只能自认倒霉。

　　B：回顾起来，如果你或奥巴马政府采取了某些措施，或许能保住这项任命？

　　F：正如我所说的，这是任命，不是提名，我只须到NIC 赴任即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必须先辞去十多个董事或顾问职务：中东政策理事会主席、美中政策基金会联名主席、大西洋理事会副主席……这需要花一定时间。

　　我原定在3 月底赴任，在此之前消息就被外泄出去。泄露者其实很看好这项任命，以为自己是在做好事，不料却马上引来没完没了的攻击。

　　这也是博客的问题之一：你完全无法控制，根本没有核对事实这一关，无法制止不负责任的行为。你根本不可能赢。在证明自己无辜之前，你就是有罪的。

　　B：你是否认为，亲以色列游说势力在美国政坛的影响过于强大？

　　F：首先，我认为在一个民主国家，游说活动其实是件好事，它可以确保各种利益集团的意见在决策过程中受到权衡和考虑。所以我并不反对游说，不认为这是邪恶或错误的。

　　但这次的游说集团非同寻常。它效力的是外国政党—利库德和利伯曼的“以色列家园党”。其次，他们不想辩论，只想压制与他们意见不同的人。他们采取的手段是“人格暗杀”、编造令人反感的罪名和语录，和“文革”的做法很像。

　　一旦遭到这种一心只想诋毁你的集团攻击，你几乎无能为力。这个利库德游说集团十分反民主，我觉得他们的做法很让人反感。是的，我认为他们的影响力太大了，不利于这个国家(美国)，对以色列也同样不利。

　　B：以前发生过类似先例吗？

　　F：很难说。他们通常的做法和“肇事后逃逸”很相像：撞倒某个人，然后声称自己不在现场，把事故归咎于别人。不过这次他们在网上留下了一道很清晰的足迹：就在我宣布退出之后，他们就跳出来描述他们为此做的具体事情，夸耀自己的功劳。他们不再像肇事后逃逸的司机，而是公然承认对这起罪行负有责任。事实上，不少人，包括一些政客都自称“暗杀”了我。这也是无稽之谈：作出退出决定的人是我，不是奥巴马总统、白宫幕僚长拉姆-伊曼纽尔或其他任何人。

　　B：今后你更不愿意加入政府了？

　　F：我是没有这个打算(笑)。我重新做原来的自己。其实从很多方面看，这都是好事。首先，它使可以我对我的人生按下“重启”键，可以辞掉很多董事职务，这很让人有重获自由的轻松感。其次，由于此事与中东有关，而我在阿拉伯世界做很多生意，这对我的生意来说是很好的广告。现在有很多以前从未听说过我的人都想请我做各种事。最后，在美国有不少人，包括媒体都想听我的观点，今天我就是在家里写一篇演讲稿。归根到底，在我在乎的所有人眼中，我的名声没有受任何损害，反而提高了。很多素未谋面的人，包括很多美国犹太人都对我表示支持，有些还成了我的朋友。所以说，被臭鼬喷上臭气确实让人不愉快，但到最后问题不大。

　　美国驻华新大使与南海对峙事件

　　B：犹他州长洪博培(Jon Huntsman)被提名为新任驻华大使。你认识他吗？

　　F：我和他只是有点认识。我儿子和他熟多了，他们曾在美国贸易代表处共事过。他对洪博培评价甚高，我也一样。

　　B：据说布什总统也曾考虑让洪博培出使中国，但被中国反对？

　　F：对这种说法我持怀疑态度。但不管怎么说，从政治上看，这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洪博培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很有经验，当过驻新加坡大使。他了解中国，中文讲得不错……(但没有你的中文好？)他大概无法随时站起来用汉语发言。他了解贸易政策，州长出身的他也是个好的管理者—目前美国的驻华外交机构既大又复杂。

　　当然，如果到中国当大使，2012 年他就不会与奥巴马竞选总统。到2016年他才50 多岁，政治上还很活跃。届时他多了出使中国的经验，可能成为一个更强大的候选人。所以我认为，不管从他或奥巴马的角度看，这都是个好的提名。另外，目前共和党正在发生周期性内斗，极右翼势力以外的一切正在被清洗。在这种形势下，他会很不自在。今后他可以在北京“坐山观虎斗”了。

　　B：奥巴马此举更多是政治权谋？

　　F：不，我认为这是一项严肃的外交任命，只是同时也具有政治上的益处。

　　B：在你看来，中美建交30 年来，最成功的驻华大使是哪些？

　　F：我们有很多好的驻华大使，两国关系正常化后的头两任大使伦纳德-伍德科克、恒安石(我和他共事过)和后来的芮效俭都很强。参议员尚慕杰表现也超出预期，尽管他必须应对中国驻南斯拉夫使馆被炸危机。

　　B：你怎么看美国“无暇”号勘测船在南海与中国船只的对峙？

　　F：我认为，这是一个对国际海洋法存在不同解释的大问题，对此我们必须找出一个解决途径。中国支持专属经济区的观念，但不少国家对此并不认同。我们有必要对这个问题进行彻底讨论。

　　B：幸好对峙没有演变成另一起2001 年海南岛上空的EP-3 侦察机事件。

　　F：对。空中比海上危险多了。在海上即使发生了碰撞，大概也不会出人命。

　　如果我当国家情报委员会主席

　　B：国家情报委员会主席的职责与国家情报总监有何不同？

　　F：国家情报总监负责美国15 个情报机构的所有活动，涉及很具体的任务，如搜集情报、招募特工、探明外国政府可能影响美国的意图等等。而国家情报委员会纯属分析性机构，并不涉及谍报活动，尽管它也定义应该搜集哪些方面的情报。它做的只是处理情报，并将结果向总统和其他决策者报告。

　　B：NIC 主席向谁报告？

　　F：向国家情报总监报告，但也经常与总统会面，讨论涉及国家利益的议题。

　　B：假如当上NIC 主席，你会向奥巴马提哪些建议？

　　F：我不负责向奥巴马提建议，因为那不属于政策范畴，而属于政治范畴。不过，我会很努力地改善情报分析流程，使它更公开、来源更广。我会很努力地让总统将精力集中于战略性问题，而不只是眼前的问题，因为目前国际体系和关系正在发生一些重要的长远变化。我还会就情报的分析和研讨提出一些想法，它们以前可能尚未被充分讨论过。

　　B：美国前副总统切尼不久前说，“改进式审讯方法”是“必不可少、正当且成功的”，“可能挽救了数十万条人命”。

　　F：这纯属无稽之谈—既不正当，又没有救过“数十万条人命”。酷刑没有效果。就算有，它也对美国的形象造成了严重伤害，被“基地”等恐怖组织用作一种有效的招募工具。它大概杀死了很多美国人，因为它让那些原本可能不参战的人和我们兵戎相见。

　　B：切尼还抨击说，奥巴马的国家安全政策使美国变得更不安全了。

　　F：这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讲法。毕竟“9-11”是在他“当班”时发生的，但人们并没有指责这是他造成的。我们大概还会遭到袭击，因为很不幸，恐怖主义已经成了现代世界的一部分。

　　B：关纳塔摩监狱应该关闭吗？

　　F：是的，当然了。我认为设这个监狱是个很糟糕的想法。我认为，它是特意用来违反或回避法治的。它给国家丢了脸，我们应该把这一页翻过去。

　　B：但那些囚犯该怎么处置？

　　F：不应把他们关在那里。如果其中一些被指控，那就应该由法院进行审理，但要告知这些人他们被起诉的罪名以及相关证据；这些证据应经过独立评估和审核。如果他们无罪，则应将他们释放。

　　B：在G20 峰会上，奥巴马向沙特国王深深鞠躬，在美国激起轩然大波。作为前任驻沙特大使，你怎么看这件事？

　　F：我认为这样做很愚蠢，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沙特并没有鞠躬的传统，特别是这位国王—他是我的朋友，为人谦恭，很有风度，不喜欢人们过于尊崇自己。但话说回来，我认为总统是在表达敬意，这是件好事。

　　B：对奥巴马的国家安全和对外政策，你会为他打多少分(10 分制)？

　　F：我认为现在打分还为时过早。如果你问我，他在逆转美国的国际形象、传达愿与外国合作的信息上做得如何，我会给他打9 分。

　　他的一些政策是错的。例如我不认为他的阿富汗新政策(增兵并加大攻势)能起作用。他任命的驻阿美军司令麦克里斯托可能不是合适人选。此人是个目标猎手(以铲除伊拉克基地头目扎卡维闻名—编注)，专注于使用武力进行杀伤，而这场战争无法靠武力打赢—武力正是导致我们的敌人不断壮大的原因。不过，人无完人，他有权试验新办法。说不定他是对的，我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