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范霍文 一切争议都是自然的

　　今年71岁的范霍文拍摄的几乎所有影片，在美国公映都是限制级。1992 年，他执导的影片《本能》在戛纳电影节上全球首映，让女主角莎朗斯通一举成名，他自己也成为世界瞩目的话题导演。此前，他执导的《土耳其的狂欢》曾入围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却被家乡荷兰的评论家批为藐视女性，此后被迫“流亡”好莱坞。他曾靠《机械战警》、《全面回忆》等动作科幻片拿到不错的票房，在好莱坞打下一席之地。他也是第一个去金酸梅现场，领取最差导演奖的第一人。

　　这个阿姆斯特丹长大的老小伙，天生有反骨，在好莱坞混迹近20 年，到老还没有被好莱坞驯服。2005 年，范霍文离开好莱坞，回到自己的故土荷兰拍摄艺术商业影片《黑皮书》。

　　这次，范霍文会在欧洲“游刃有余”。他说：“不会有人来告诉我：‘太多暴力、太多色情、太多裸露的乳房、太多的这个，太多的那个，或者说一个犹太女孩子和一名纳粹军官，在道德上是无法被接受的。”范霍文拿着剧本，他的出品人说：“很好，我们就这样拍！”

　　主流媒体对《黑皮书》的评价照旧褒贬不一。美国《观察者》指出：“没人指望从范霍文的歌舞女郎中发现什么精妙之处，观看这部关于二战抵抗军的软色情低劣之作，就像发现了一段特别没有幽默感的急速乐章——里面充斥着大量可怕、做作的坦胸露怀。”《滚石》杂志说得比较俏皮，“没有一部关于二战荷兰抵抗组织的电影会拍得如此有趣，更别说其中的刺激和有效的性爱。”

　　“我总能遇到争议，包括负面的。”范霍文告诉记者，这些都不会成为他继续拍电影的阻碍。今年6月，他准备来上海，为反映二战期间的犹太人在上海生活的影片收集资料，“这里曾经是战时犹太人的后花园”。

　　反击好莱坞的荣誉之战

　　美国媒体讽刺范霍文，“经过近20年在美的冒险，建立了自己的声望、地位，他却又绕了一大圈似的，又回到了当年他讨厌的荷兰电影工业圈。”

　　其实，范霍文是有些落魄地从好莱坞回到了荷兰。此前，他在好莱坞接连拍摄了两部科幻类型的影片《透明人》、《星河战队》，都遇到了票房惨败。他说：“我需要走出科幻电影的迷宫，我的电影生涯是在荷兰开始的，我应该回到那里去拍一些现实主义题材的影片。在美国，人们不会相信我在《艳舞女郎》之后，还能拍什么现实题材的影片。他们只信任我拍科幻片，但是所有的科幻片已经越来越穷途末路，这就像我不认为《本能2》的剧本会很好，因此，我不想再拍这样的东西。”

　　《 黑皮书》成为范霍文从欧洲反击好莱坞的荣誉之战，影片投资1600 万美元，是荷兰历史上投资最大的影片；拍摄地选在荷兰海牙和鹿特丹东部，全部选用荷兰演员和工作人员，女主角卡里斯-范-侯登是荷兰顶级女星。

　　《 黑皮书》被称为一部女人的战争史诗，也被人戏谑地称为是《色｜戒》和《无间道》的结合体。影片讲述二战期间，荷兰犹太女孩加入地下抵抗组织，不惜一切代价接近德国军官的故事。她在执行任务中，爱上了军官，也被人诬陷成为叛徒。影片前半段略显老套，后半段的转折却出人意料：看似正义的战争，表达了人性的善恶。

　　“人们会觉得，这个剧本里过多的不确定性、模棱两可——也就是说，你无法确信好人就是好的，坏人就是真正的坏——其实电影里的很多人物直接来自历史——这就是现实。”范霍文说。他调侃道，很难让他相信英雄的故事，人性太复杂，只有在好莱坞的大片里，才能把这个世界的好人、坏人分得那么清楚。48 岁时，范霍文从荷兰来到好莱坞。主要原因是荷兰观众不喜欢，而评论家指责范霍文过于商业化，甚至恶劣地控诉他藐视、厌恶女性。

　　“我在荷兰开始拍电影时正值上世纪60 年代，那时每个人都想方设法出人头地。作为电影制造者，我也开始向电影工业的边界迈进，看看我到底能走多远。那时欧洲对我的评论就是‘尺度稍大’、‘不拘小节’。”范霍文说。

　　在好莱坞，范霍文在激烈的竞争中挤入了一流导演的行列。但他永远觉得是个外来人：“如果你是一个欧洲导演，母语又不是英语，要感受美式英语中的微妙之处是很困难的。就算过了五六十年，你在那儿还是显得有点愚钝。”

　　尽管《本能》非常成功，仍然有批评家认为该片陈词滥调地使用了女同性恋的套路，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是在颂扬暴力。这也误导了《艳舞女郎》沦为一部无聊艳情片，该片的坏名声甚至让范霍文得到了1996 年金酸梅奖最差影片、最差导演两项大奖。

　　当年，范霍文本人穿着正装，驾着车，一本正经亲自去了领奖现场，他是美国金酸梅奖有史以来第一位前往现场领奖的人。范霍文回忆说：“没有人想到，我会去。当我走上去领奖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件非常负面的事情突然变得似乎有些意义了，面对蜂拥而来最极端的、最恶毒的负面评论，我不是靠说这是一部杰作来驳斥。这是很有意思的体验，现在回想起来，从政治的角度来看，这是个正确的举动。”

　　对情色和暴力的辩解

　　大多数时，范霍文都要面对记者质问，“为什么你电影里的女人大多数是有魅力、性感、放荡，并利用性感来获取她们想要的人？”

　　“我认为，所有我电影里的女人，或者说80%、90% 吧，都是强势的、性感的，或者是投机主义者，或者是恶魔，或者都是。当然，《黑皮书》里的蕾切尔并不是一个恶魔，她也不是投机分子。我认为，她并不是害怕去利用她的性感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抵抗军。”《黑皮书》里，犹太女孩蕾切尔在影片中有近十处裸露镜头。其中，最富有视觉冲击力的场景是，大桶的粪便从高处慢慢倾倒下来，裸身的犹太女孩子在四周人厌恶的眼光中，半躺在地。在内地公映的版本中，这个长达六七分钟的镜头，因为观赏不适，被一笔带过。

　　每一个裸露镜头，范霍文都和里斯-范-侯登事先做了详细的沟通。就像当年他拍摄《本能》一样，他有方法能让女演员完全信任他。“拍裸露戏，的确有些让人不是很愉快，但是她们的内心并不是真的在意到底有什么不愉快。”一般，范霍文会在一大早，送给女演员们一些花，并附加一个纸条：“好运！”

　　“里斯-范-侯登得知要被放在棺材里时被吓坏了，甚至比往她身上泼大粪、裸露还要害怕。这是她的真实恐惧，但是我们必须克服它。”范霍文说。当她要躺在棺材时，为了给演员信心，他自己也试着躺在棺材里面。在拍被粪便泼的场景时，范霍文答应结束拍摄后，自己也会去滚在粪便地上，事实上，他也真的照办了。

　　范霍文说：“你必须和你的演员在一起，无论在地上，在泥土里，在粪便里……任何需要的地方。当然裸露也一样，需要的话，我可以脱掉我的衣服。我做个好榜样才能让演员信服，心甘情愿去做一切该做的事情。”

　　女演员对范霍文的情感是很复杂的。在伦敦接受访问时，有记者问29 岁的侯登会不会对范霍文有罗曼蒂克的想法。她立即正色回答：“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问？他都可以做我的祖父了！”《本能》中最有争议的镜头是，面对审讯，女主角穿着没有底裤的短裙，双腿张开。当时，莎朗斯通读剧本，按照导演要求，没有穿底裤。作为一种表达友情、信任的方式，拍摄前，莎朗斯通把脱下的这条底裤送给了导演范霍文。拍完之后，坊间传莎朗斯通看完影片，狠狠地给了范霍文一个耳光，并说：“我不知道你在拍什么！”

　　这句话一度触怒了范霍文，他至今认为：“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她通过监控器已经看到我拍了什么。而且，她给了我她的底裤，我就在现场拿着它。所以，无论她说什么，都是撒谎。”

　　还会有记者半开玩笑地问范霍文：“你把那条底裤放到哪里去了？”他试图去回想，到底怎么处理这个东西了：是不是把它捐赠掉，或者在拍卖网站上卖出去了？他所知道的是：“有人把它洗干净了，我想可能在我的孩子那里。”因为作品里大量的性和暴力，有人会困惑于范霍文的艺术成就。他会毫不客气地纠正：“ 为什么这么多导演没注意到我们是通过性而存在的呢，而且，我们极端的暴力。为什么他们没有表现这一点？如果艺术就是你的生活，就应该去通过超越、转换，或者用象征手法去表现它。你看过了我的电影作品里表现性爱的场面就会知道，性爱看上去粗俗，甚至震惊，那是因为我平时做了细致的观察，使它们变得真实。”

　　“不管是暴力或性，我都想把它们应用到电影里，我拍这些是想反映客观的现实！我想观众应该会喜欢这样的表现方式，并受到感染。”

　　保罗-范霍文：“我不会为自己是《本能》导演而害羞”

　　B=《外滩画报》

　　P=Paul Verhoev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