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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子怡:她就是一代

2013年02月22日 07:26  时尚先生网

  喜欢章子怡,需要一点条件。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本身不具备某些特点,很可能你不会感同身受地喜欢她。喜欢章子怡的人相对简单、执着、明确、决断,不理俗套,不循常理。如果你身处一个迷茫又庸常的人生里——看到章子怡,她的美无疑会刺痛你的双眼。

章子怡 章子怡
章子怡 章子怡

  章子怡是不输人想象的明星,这其实是挺难的一件事情。在北京冬日午后的暖阳下,冯海深具中国风味的影棚被镀上了一层深意。她轻盈地走进来,悄无声息地掠过楼梯口的漆白色鸟笼、黛青色花盆以及深枣红色窗棂,一身黑衣,好像夜色下的玉娇龙。

  握手的时候,她伸出的是双手,轻轻一触,抽走—在那一瞬你知道了什么叫“柔若无骨”。她的身姿让熟悉旧电影的人轻易地想起默片时代的女皇路易斯·布鲁克斯—练舞的出身注定了其足尖如同眼风一样夺人魂魄,行走的姿势能够轻易表达其他演员需要用脸部来表现的情感—可她偏偏又长了一张如同人称“直布罗陀海峡岩石”的好莱坞女星玛琳·黛德丽般线条硬净的脸。李安在拍摄《卧虎藏龙》的回忆录里曾如此评价:“章子怡很上相,脸的特质多样,捉摸不定,有一种禁忌感、神秘感……银幕魅力很值得开发。”

  她在化妆间里熟稔地倾身向镜子探出这张“祖师爷赏饭吃”的脸。她的脸部特写在这一次王家卫的电影《一代宗师》里一再重现,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决心为父报仇前,她面向众人,几乎不施粉黛的脸掩映在光影里,露出从额到颚的清冽线条。

  “我爹留话了没有?”她一路向前,头也不回。

  “不问恩仇,姑娘。老爷子不让报仇。”一众人在她身后劝说。

  她蓦然抬首:“或许我就是天意!”

  事实上,电影所赐的最大天意莫过于角色与演员本人的玄妙重叠,正如这些宫二的对话与台词尽可以做章子怡近几年明星生涯的自白与注脚。“拍摄这部电影的这三年,其实我也经历了很多的起起伏伏,人生的种种不同际遇。我觉得成长的过程,也为角色本身增添了很多灵魂。”章子怡自己亦不讳言,“下火车论天意这场戏,我印象很深—整个人的那种状态,其实你那时候分不清楚你在为宫二落泪,还是在为自己落泪。”在最终呈现的电影镜头里,她拼命咬住颤抖的嘴唇终未落泪是因为—王家卫跟我讲,“这个时候,宫二应该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落泪的”。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多奉中庸之道的中国人不喜或不够喜欢她—男权社会里的人们不习惯一个女明星没有太多取悦之态,而是把所谓功利心—事实上毋宁说是决心写在脸上。而在她沉浮的几年间,中国的明星时代—尤其是女明星的做派,也已经几度更改—华服加身,跑江湖、走红毯、抢镜头、串秀场、赚曝光、刷微博、争粉丝、做话题……有太多的新标准定义着一个明星的红与不红,甚至影响着制片方的用人与品牌代言的选择。“每个门派会有每个门派的招数,我不知道新一代人他们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做,我们这样属于老一派的做法。”1979 年生人的章子怡回头,对85后的我嫣然一笑,“我觉得我是—老一派了。”

  她就是一代。章子怡之后,从逢场作戏的盛行到假戏真做的直接,中国女星再无浑然天成的神秘。

  从玉娇龙开始,章子怡可能是最容易让人人戏不分的女演员之一,但她自己却不曾在戏中迷失—事实上,她强大坚韧的学习能力让角色促成了她自己更好的人生—用她自己的话说,“我觉得我做演员这么多年,最幸福的地方是你可以跟你的角色共命运、共患难—他们身上的优点,每个人身上极致的地方,你都可以感受、体会和学习到很多,他们丰满着你自己的人生。”

  最难的时候,在赵本山的回忆里,她曾经日日以泪洗面。宫二入道那场戏是章子怡情绪起伏最大的时候,要独自在古庙里面对佛像,许下誓言时“万事涌上心头”。“她许了一个愿,你会发现她对自己是很残忍的,这之后,她要残忍地放弃很多东西,包括女人最重要的感情,宫家武艺的传承,她的一生……她全部都要放弃。她是一个不信命的人。”

  电影里,当宫二睁眼,只见如她所愿,偌大的寺庙空空荡荡,只余留佛像臂弯里一盏残存的烛火在荧荧发亮—她因此断发明志,蜡炬成灰,泪始干。

  现实中,这多么像章子怡的、也是每个勇敢者的必经人生:泪流向下,火焰向上。

  她当然不算久别,但那样的章子怡,却是在大屏幕上不再许久了。

  宫二在《一代宗师》金楼里的第一个亮相,亦像极了《卧虎藏龙》里女扮男装的龙少侠:清明的脸,素颜、淡唇,额头梳光的长发黑亮,微微斜睨的眼神倔强,正应了宫二父亲说她的那句“眼睛里只有胜负,没有人情世故”。

  这是我始终怀念与偏爱的玉娇龙时期的章子怡。一梦数十年,李安的电影中出现了真的虎,昔日的龙却让王家卫倾倒了武林一条街。章子怡难得地没有烟消云散在任何一片诗意的武林,而是恒温地燃烧在每个男人的江湖梦中—这绝不是“天意”释义得那么简单。

  都市派导演的武侠叙事,故事显然不是重点。这一次,王家卫空中楼阁般的碎片叙事和《卡萨布兰卡》般结局不定的拍片方式,从歌舞升平的香港挪移到了飞檐走壁的武林,就好像在一席莺歌燕舞花团锦簇的盛宴迷局中,硬是要用一个深蓝素服、天然雕饰的身影划出一个决绝的时代。

  “一开始,进入到这个戏之初,谁也不知道会怎样,是王家卫带着我们寻找—我都能想象那个画面,他就是那样子的一个英俊的、威武的、戴着墨镜的男人,带着一帮他的徒弟,我们都站在他的左右,他带领我们一横排地往前走,他只管带着我们往前走,然后我们一步一步地去探索,进入到他创造的武林世界。”章子怡回忆说。

  从《卧虎藏龙》、《英雄》、《十面埋伏》、《夜宴》到《一代宗师》,这是章子怡接演的第五部与中国功夫有关的电影。就像《一代宗师》里宫羽田通过最后一役把名声送给叶问,《卧虎藏龙》一役,玉娇龙一角把名声送给了年少的章子怡,然也让她再难脱离。

  但在章子怡自己这里却辨得明晰。“坦白讲,虽然在《卧虎藏龙》之前也拍过戏(《我的父亲母亲》),但我始终都是在一种很懵懂的状态下去演玉娇龙的。那时候我唯一的一个信念就是说,不要让他(李安)失望,他们怎么要求,我就尽力做到我的极致,就是特别特别单纯—简单化的动力是最大的,但当时的简单说白了,就是导演当时的要求。”她说,“玉娇龙是我在完成一个功课,一个目标,达标就是达标,这种状态(和现在演戏)完全不一样。”

  在王家卫、章子怡、玉娇龙、宫二之间,事实上还有一个60 年代的香港舞女,这是纪灵灵个人最喜爱的角色,也是章子怡第一次与梁朝伟演对手戏,“他都是用广东话演戏的,刚开始还真不习惯”。正是这个角色让章子怡首次夺得2005 年香港电影金像奖影后殊荣,在国外媒体的叙述中,“章子怡在《2046》里的存在让人神魂颠倒,这正是导演王家卫的期望—影片中,当我们跟随一个孤独的男人追寻他过往的恋爱时,我们都禁不住被章子怡每一次的荧幕亮相所迷住。”

  久别重逢,章子怡的美在王家卫的镜头下再一次达到了巅峰,而且这一次,让人心头念念不忘的玉娇龙绝非盖过,而是强化了眼前荧幕上宫二的美—前者是一代人的青春梦,蕴含大美与大危险;后者却是所有人寻梦后的归途,藏花一度,踏雪几回。昔日她瞒着师娘偷练“武当心诀”直至自成一派,如今她在重男轻女的父亲门下苦练“六十四手”直至独撑家业;昔日她在竹林之上与周润发饰演的李慕白飘飞缠斗、意乱情迷,如今她在金楼一屋的精致里与梁朝伟饰演的叶问贴脸擦过、注目含情;昔日她以一把梳子与张震饰演的罗小虎私定终身,一头青丝伏在他身上说“如果你不来,我会追到你”,如今她深情地抚摸残灯余火下的一颗扣子,一身旗袍孤身想着那日临别雪花纷飞时对伊人所言“你来,我等着”。

  万水千山,久别重逢。

  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去看她和他的电影,只有他们能够让我想起在“爱情”一事上久别重逢的勇气。

  但我们所能做的,终不过是看着火车上,一片人声鼎沸与腥风血雨中,章子怡走过去,轻轻默默地把头靠上张震肩头,昔日情人的两张脸,恍若隔世,凛冽依然。过去是美不可方物,现在是默然静好,只除了镜头一转,满手是血。

  我们以相同的姿态靠首在影院里,能触摸的东西永远没有“永远”—永远无法预计下一个镜头,正如无法预计下一个眼前,以及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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