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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死亡是他倾心思考的母题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1月04日 09:15 大众网-齐鲁晚报

  人不能没有爱,尤其不能没有所爱。不能被爱固然可怕,但如果你的爱的本能无以寄托就更可怕。假如不能被爱是一条黑色的小路,燃着爱的心还可以照耀你前行,但倘若全无所爱,便如那绵绵的秋雨,把你的生活打得僵冷。

史铁生史铁生

  永远的行魂

  逝者档案

  姓名:史铁生籍贯:北京 终年:59岁生前身份:著名小说家、散文家 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残疾人作家协会副主席。

  人不能没有爱,尤其不能没有所爱。不能被爱固然可怕,但如果你的爱的本能无以寄托就更可怕。假如不能被爱是一条黑色的小路,燃着爱的心还可以照耀你前行,但倘若全无所爱,便如那绵绵的秋雨,把你的生活打得僵冷——史铁生

  推迟了17天的时间,冻结了一生的梦想,堆积了终生的遗憾。望着书上所记的那两个电话号码,齐整如一排默哀的孩子,那是大学同学刘复生2010年12月13日给我转来的史铁生及其夫人陈西米的电话。原本计划博士论文初稿写好就联系采访史铁生,可天有不测,学生聂成华于2010年12月31日上午9点从北京发来短信:史铁生今日凌晨3点46分去世。骤闻噩耗,惊痛于心,几经印证,悲从中来,悲哉痛也,天殁英才。于是以诗祭奠史铁生在天之灵: 寻常世间寻常看,知青梦断狂妄间。曾栖地坛悟生死,也缘轮椅在家言。悲情角落爱心现,老屋小记光荏苒,圣灵降临叙事时,信与问间挚友缘。一度生命若琴弦,几回梦归清平湾,宿命冥冥透析时,病隙碎笔侃侃谈。扶轮问路数十年,丁一之旅心魂展。务虚笔记写作夜,一朝行魂赴丘山。(史铁生著有《我与地坛》、《在家者言》、《没有太阳的角落》、《老屋小记》、《信与问》、《命若琴弦》、《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病隙碎笔》、《扶轮问路》、《我的丁一之旅》、《务虚笔记》)

  敬畏生命显爱愿

  相对于传统的“久病成良医”,史铁生“久病悟哲理”。史铁生在《病隙碎笔》中将生病视为别开生面的游历,由病悟理,妙语哲思挥洒于字里行间。“生病也是生活体验之一种,甚或算得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漂流是自觉的勇猛,生病是被迫的抵抗;漂流,成败都有一份光荣,生病却始终不便夸耀……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终于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疾病是人生困境之一,一个人在困境中,思想容易迅速地成熟,因为困境已将他逼入一

  条狭窄的甬道,唯有过滤掉生活的庸常思想,摒弃了现实的世俗渴望,默默地执着于心中的一方净土,才可能爬出宿命安排的人生沼泽地。而这一步跨越,看似容易实则艰辛,尤其是心路历程的演变,难以猜想经历了何等无谓的呼喊与挣扎,这种不甘于命运的斗志是生命活力的显现,是个体欲望的展

  示,是灵魂与肉体的博弈! 史铁生对生命的敬畏乃至探索为世所见,他跃出特定的政治、文化的宏大背景,试图从终极意义上思考生命的存在,从残疾的自身关注到对残疾群体的关注,直至从关注“残疾的人”到关注“人的残疾”,作者的思想由此穿越狭窄的苦难丛生的峡谷,直指深邃的精神夜空。史铁生对生命的体验感悟没有囿于残疾群体这一特定对象,从某种意义上讲,每个具体的人乃至人类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局限,如影随形的病痛灾祸便是人类永伴之物,残疾一词也具有相对的意义,史铁生对生命意义的探索又何尝不是对普通大众生命意义的叩问?“残疾并非残疾人所独有,残疾是残缺、限制、阻碍。残疾是一个人正常的命运,而人的命运的局限性才是广义的残疾。”这种尖锐而不留情面的话语直接诘问每一个游荡的灵魂。史铁生作品中的人物往往由最初的苦难承受者,向后来的苦难思索者过渡,由苦难的思索者向最终的精神超越者升华,其间的变化折射了作家的思想历程和精神轨迹,这是人生绝境中的回首与顿悟,是生命经历磨难后的经验与信仰。

  去留无意情悠远

  死亡是史铁生倾心思考的母题。史铁生写到各种各样的怕死心理,耐人寻味:“作恶者怕地狱当真。行善者怕天堂有诈。潇洒者担心万一来世运气不好,潇洒何以为继?英雄豪杰,照理说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可一想到宏图伟业忽而回零,心情也不好。总而言之,死之可怕,是因为谁也摸不清死要把我们带去哪儿。”这种逼真透彻的摹写将每个人置于死神的笼罩之下,进而让芸芸众生一同领悟思索生命

  之死。史铁生的死亡母题大多出现在他的小说与散文中,其实史铁生在其诗歌里面也寄寓了对生死的彻悟。如他今年新出的《扶轮问路》中有十五首诗歌,其中有一首《最后的练习》仿佛是死亡边缘的模拟:“最后的练习是沿悬崖行走/梦里我听见,灵魂/像一只飞虻/在窗户那儿嗡嗡作响/在颤动的阳光里,边舞边唱/眺望就是回望/谁说我没有死过?/出生以前,太阳/已无数次起落/悠久的时光被悠久的虚无/吞并,又以我生日的名义/卷土重来/午后,如果阳光静寂/你是否能听出,往日/已归去哪里?/在光的前端或思之极处/时间被忽略的存在中/生死同一”。这首诗歌将梦与灵魂奇异地缠绕,灵魂如窗外嗡嗡作响的飞虻,借助舞蹈的姿态模拟死亡的印象,时间将人的生死之喜忧淡化于静寂的阳光之中,平静与祥和相生,温暖与思索串连,生命的生与死的哲思消解了沿悬崖行走的战栗与恐慌。史铁生曾设想过自己的墓志铭,就是用徐志摩的诗“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这是史铁生认为的对待生死的最好的态度。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山之魄,水之魂,人之思,杂然历世而飘,顺势而落,于飞舞旋转间连缀起人与自然的恒久历史。他原是不住的行魂,原是一路汇集着的水流,浩瀚宇宙中一缕消息的传递,一个守法公民并一个无羁无绊的梦。他是一个因空间限制而充分延展了时间的人,一个对生活苦难与人生困境的体验者和超越者,一个浸润着宗教情怀和无边爱愿的人间赤子。恰如他所言“浪是水,浪消失了,水还在。浪是水的形式,水的消息,是水的欲望和表达。浪活着,是水,浪死了,还是水。水是浪的根据,浪的归宿,水是浪的无穷与永恒。”

  情牵写作一世缘

  一代代作家,无数个流派,万千事物,几多心魂。当代文学史的书写仍在继续,许多当代作家将成为未来文学史书写绕不过去的经典。其实,不必等待当代文学史凝固之后再去寻觅当初的文学现场,“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历史终将见证着当代文学的丰富多变的生态,终将记录着当代文学的声音与灵魂。 史铁生历经新时期文学30年,于浮躁世界里凸显沉静之美,他的写作与人生同构,写作成为其活着的理由,成为其活着的方式,成为其活着的姿态,成为其活着的价值。史铁生借助文学放飞人类的

  理想,借助语言构建生命的宫殿,借助思想编织生命的花环,想别人所未及,写别人所未染,独辟蹊径进入人类的精神富矿,在生命母题的画廊里描摹芸芸众生万象情态。他犹如逆游的行魂,与芸芸众生擦肩而过,于历史的幕布前留下独特的身姿。作为逆游的行魂,他有着与众不同的精神特质与写作行为,与同时代作家相比,他在大多数时期偏离于文学主潮并一心构筑文学精神家园,在写作之夜冥想并勾画人生命运的曲线,破解永恒困境的密码。当“寻根”成为主流,他只寄情那一片黄土地,当“先锋”与现实联盟,他却退守内心的精神世界。他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以沉重的肉身向往着闪烁精神之光的神秘星空。在宿命与命运的昭示中,他揭秘偶然与必然的交织,将命运轨迹勾画的草图临摹示众;在生与死的纠缠中他穿越而过,定位于过程的美好,抛出向死而生的箴言;在现实反思与宗教情怀的浸润里,史铁生反思质疑“位置”的魔力,于现实仰望宗教的星光,借助上帝的意愿转述人间的爱愿;在物质与精神对峙前,他远离物质喧嚣,将精神之树根植于孤独的夜空,成为一路跋涉的精魂。 史铁生在潮流之外与文学结缘,因意外之变逼上写作之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史铁生的难以复制的精神历程凸显其独特的存在价值。当突如其来的厄运降临到史铁生头上,他才感受到命运对于个体的无所不在的笼罩。鲁迅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对于当时的处于青春岁月的史铁生来讲,他没有在宿命中永久地沉沦,而是在痛苦磨难面前采取了逆转的姿态,开始了精神跋涉的漫漫长途。他将是一个随着时间延伸而凸显独特气质和魅力的作家,尤其反观当代社会镜像,当爱情简化为性,友谊简化为交际,读书简化为影视,一切精神价值简化为实用价值之时,史铁生以对精神灵魂的执著追寻,对绵绵爱愿的恒久关注,使精神灵魂在他身上栖居,爱愿在其身上闪现。史铁生说过:“人不能没有爱,尤其不能没有所爱。不能被爱固然可怕,但如果你的爱的本能无以寄托就更可怕。假如不能被爱是一条黑色的小路,燃着爱的心还可以照耀你前行,但倘若全无所爱,便如那绵绵的秋雨,把你的生活打得僵冷。”漫漫行魂路,深深爱愿情。史铁生在痛苦的人生背景下做着欢乐的奋斗,不断地超越困境,以爱的温情消弭绝望。斯人驾鹤西去,精神传承久远,他就像那“荒芜但不衰败”的地坛,承载着时代的霜风冷雨,沐浴着生命的旭日和风,精神之旅永在行程。

  作者 张建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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