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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之谜——克格勃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3月07日 07:46 三联生活周刊 微博

  普京当选俄罗斯总统之后,他的克格勃生涯,是所有人的好奇。“专业人员”普京以及他那一代克格勃新人,如何建立自己的身份认同与职业尊严?

上世纪80年代,普京在朋友的乡间别墅做客上世纪80年代,普京在朋友的乡间别墅做客
1970年,在俄罗斯圣彼得堡,普京与同学艾琳娜在一场聚会上跳舞1970年,在俄罗斯圣彼得堡,普京与同学艾琳娜在一场聚会上跳舞

  叶利钦再次当选俄罗斯总统后,已经失业两个月的普京去莫斯科,寻找工作的机会。这次看上去很有把握,他的朋友将他介绍给尼克莱·亚格罗夫。在莫斯科,亚格罗夫给普京看了一份总统任命草稿,说下周这份任命他做政府主管的草稿,将由叶利钦办公室签字,然后,普京就可以上岗——做亚格罗夫的副手。 “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普京问。 “飞回圣彼得堡。签完字我们再找你!” 普京离开莫斯科,三天后,他看到报道:亚格罗夫被免职,丘拜斯接替了他的位置。那份许诺的工作,被撤消了。这并不是普京寻找工作机会的第一次失败。

  克格勃

  1985年3月,戈尔巴乔夫出任苏共中央总书记,开始了他不可逆转的改革之旅。

  这时候,普京完成了他在莫斯科安德罗波夫红旗学院的特训。这是普京第二次接受对外情报工作的训练。训练的目标很明确,结束后他将赴国外担任情报工作。在苏联,情报官员大致要接受过两门学科的高等教育,流利地掌握一门外语,同时经过若干次特别训练,然后才有可能获得去国外工作的机会。那个时代苏联的精英培养,莫不如此。

  这次在安德罗波夫红旗学院的特训,对精通德语的普京而言,结果一开始就很清楚:他将有机会去德国工作。问题只是,他要去联邦德国,还是民主德国?“如果去联邦德国,按程序,则必须先在克格勃总局工作一年至三年。”在自传《第一人:普京自述》里,他解释说,“而去民主德国,则可以立即起程。我拿定主意,立刻外派。”1985年,33岁的普京,决定去到民主德国,开始了他的国外情报工作生涯。

  普京当选俄罗斯总统之后,他的克格勃生涯,是所有人的好奇。

  当年培养他的红旗学院的老师曾这样告诉媒体:“我认为他不是一心钻营的人。但是,我记得我也在他的评语中写了几条负面特点。在我看来,他当时多少有些内向,不善交流。这既可以看成缺点,也可以看成优点。”

  那么,在克格勃的标准里,如何拿捏“内向”与“外向”呢?同是这位接受采访的老师说:“我们曾经有位学员完成任务像钟表一样精确。他的分析能力非常出色,所以他很快就能找到最佳解决办法。事实上,他的速度实在快,有时候你觉得还没提问,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解决问题的能力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的条件,他学习结束时,我给他打的评语是不适合从事情报工作。不幸的是他的个人品质——出风头……虽然对这位学员总体上是肯定的,但他因此无法从事情报工作,他不能成为外派特工。”

  克格勃,尤其是对外情报人员的素质——“职业情报人员要学会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完成任务,在任何环境下都让自己感到自然和随意,不能让自己表现得卓尔不群,同时能控制自己的言谈举止并监督周围的人。职业情报人员不仅应当聪明,而且还要非常值得信赖。”很显然,普京符合这样的标准。比较之下,克格勃的标准,警惕的是“外向”——出风头。

  有意思的是,普京在自传里,对自己的评论用了一个很专业的词汇:“过低的危险感。”在回答“在关键时刻能保持镇静”这一问题时,普京说:“我能保持,甚至过于镇静。后来我读情报学院,在那里接受过一次测试,他们认为我‘过低的危险感’是负面性格特征,而且是非常严重的缺陷。你必须在关键时刻迅速动作,才算反应良好……很长一段时间,我是靠危险感工作的。”克格勃生涯所塑造的普京,特别是他的个性特征,是我们认识他的关键。

  妻子柳德米拉·普京娜带着1岁半的孩子,跟着普京一同去到民主德国的德累斯顿。在国外工作,对当年的苏联人,是一种荣耀。柳德米拉的记忆更感性:他们(民主德国人)每周都要清洗窗户。商品丰富——虽然赶不上联邦德国,但总比俄罗斯强。有一个细节我很惊讶,是一件小事,清晨上班前,大约7点,德国各家的妻子来到后院,在两根柱子中间拉起一道绳,然后她们把洗好的衣物晾出来,一件一件,非常整齐,大家都是一个样子。民主德国安全部门的人工资比我们高,当然我们想方设法节省开支,为的是攒钱买一辆汽车。真的,我们坐在皮箱上梦想回家。最初我们非常想家……

  5年的国外情报生涯,生活方面,普京的记忆只有一件:“我们常去一个叫做拉德堡的小镇,那里有民主德国最好的酿酒厂。我经常要一个3升的小桶,把酒倒进桶里,装上龙头,然后可以直接从桶里喝酒。所以我每周喝3.8升啤酒。我的体重因此增加了25磅,达到了165磅。”普京当选总统后,俄罗斯记者找到了这家名为“爱慕德尔”的啤酒小店,店主还记得普京,“他一次也没喝醉过”。俄罗斯旅游公司由此推出了德国的“普京之旅”,拉德堡小镇的这个小酒店,被命名为“普京角”。

  民主德国5年时间的情报生涯,改变了普京的体重,还改变了他什么?

  大学毕业,普京即分配进入克格勃,这是1975年。在第一次参加特工们的讨论,拟定出工作计划时,普京的意见让老特工很意外:“这样不行!为什么?不合法!”法律系毕业的普京的这个反对理由,让老特工吃惊。“什么法?……我们有上级指示!”“菜鸟”普京遭到老特工的讥讽与教导,“对我们来说,上级指示就是法律。”普京由此开始职业生涯。只是,这种开始并不让普京感到愉快,他说:“我的同辈人都有同感。”

  在苏联,搞情报工作的必须是党员,但对普京这一代克格勃而言,“党的干部不受欢迎。专职党务干部调入情报部门后,结果都是一事无成,不是混官做的,就是野心家。那里有各种党务干部,他们一般都是自我膨胀的人。他们把自己看成大领导,不想做具体工作。所以他们引起专业人员的怨恨,也是自然的事”。

  “专业人员”普京以及他那一代克格勃新人,如何建立自己的身份认同与职业尊严?

  可以在国外工作的情报处始终是克格勃里最让人神往的组织,只是,在国外工作,即使在同一社会主义阵营里工作,仍不免价值观遭受冲击。对于情报人员,最困难的是,从国外回来后很难习惯苏联的现实。普京的解决之道是寻找老一些的同事交谈,“当然不是斯大林时代的老同事”。这条解惑之途,在相当的意义上开启并拯救了普京。

  “我有位朋友在阿富汗工作,负责安全事务。他回国后,我们什么都问。你还记得当初这里是什么样的吗?凡是与阿富汗有关的东西都能引起‘乌啦!’我们都觉得有种强烈的爱国热情。所以我们才找他谈话,问他在阿富汗工作的感受。要知道,在阿富汗发射导弹需要他的签名,没有他的签名,轰炸绝对无法实施。他给我的答案使我大吃一惊:‘你知道,我衡量工作结果的标准是有多少文件没有签字。’这确实令我震惊。经过这类谈话之后,我反复思考,这些人都是权威,他们是我尊敬的人。忽然他们的观点与人们习惯的既定说法背道而驰。当时在情报部门,我们允许有不同的想法,我们可以说一般人不允许说的话。”

  “衡量工作的标准是有多少文件没有签字”——拒绝才是一种能力,一种评判工作的标准。这当然让人惊讶。绝对忠诚之下,普京很偶然发现了可以摆脱控制形成自我的“自由”。这或许让普京自己都深觉意外。极权体制下的情报人员,是制度性逸出僵化意识形态控制的那一小部分人。欧洲人,包括俄罗斯人在研究苏联变革的起点时,共同的认定是,改革开始于同样是克格勃出身的安德罗波夫——“他对苏联真实状况,比任何领导人都知道得多。”可惜他在位时代太短,只能由他选择的接班人戈尔巴乔夫来完成苏联变革。 

  部分政治研究者在分析普京时,注意到了情报机构这种特殊性,但在此途上寻找普京后来演变的轨迹——以求解答“普京之谜”,结果很难找到他“自由主义”的倾向。因为,研究者忽视了情报人员的制度塑造条件:只有忠诚之下才有“自由”。忠诚,是第一位的。

  在自传里,普京描述自己在民主德国的情形:“我是高级官员,接下来我的工作是处长助理,这已经相当不错了。后来我又晋升高级助理,再也没有更高的职位,我上面是高级管理层,我们只有一个老板。后来,我被选为克格勃驻民主德国办事处党委委员。”那么,普京究竟具体做什么呢?“通常的情报工作!”这个话题,就此打止,普京不再给出任何解释。他拒绝将他的克格勃经历传奇化,虽然这或许能为他赢得更多关注。

  可是,所有人都好奇他在民主德国干了些什么。研究者能够找到的只是“环境证据”。

  苏联内部的控制模式,共识性的看法是:显性部分是意识形态指导之下,由苏联共产党各级组织进行;隐性部分,则由秘密警察,亦即克格勃控制。那么,戈尔巴乔夫开始自己的改革之旅,要整肃僵化的各级党组织,将他们转轨,由计划经济进入市场经济结构,他需要依靠什么样的制度性力量来帮助他呢?这是真正深入观察苏联变革,以及后来无可逆转崩溃的极有价值的思路。在俄罗斯极有声望的德国研究者阿列克塞德尔·拉尔由此着手,在其所著《克里姆林宫里的“德国人”:弗拉基米尔·普京》一书里,描述这一过程:

  在改革时期,在克格勃那里出现了一些新的现象。即增加新的职责:在一党制的领导下促进改革,把市场经济成分灌输到由党控制并操纵的那种僵化结构中去。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戈尔巴乔夫依靠很久之前的靠山——安德罗波夫的人数众多的顾问、专家,用克格勃机关来拆掉由党组织任命的干部队伍。由于克格勃内部拥护政治改革的人的积极活动,那些习惯于追求豪华奢侈生活、工作极不认真的共产党官僚们的位置开始动摇了。因为,戈尔巴乔夫通过克格勃掌握了能够损坏他们名誉的证据确凿的事实。

  表面上看,这当然是人事更迭。但实质的戈尔巴乔夫变革思想,往往容易被忽视,更重要的是,又因为克格勃的秘密性质,他们在这一过程中的作用亦被广泛忽略。比较起来,见多识广的克格勃,尤其是情报人员更容易接受戈尔巴乔夫的思想。

  那么,克格勃作为改革“先锋”部分,他们在国外如何起作用呢?德国人拉尔描述说:“莫斯科竭力在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和处在第一线的民主德国寻找新的、目光远大的党务活动家,把忠于社会主义基本思想的人与能够改革社会所有制的人结合起来,力求在变革时代不至于丢失政权。”

  已经公开的材料表明:1987年,苏联情报总局局长秘密访问民主德国的德累斯顿和东柏林,他公开支持民主德国实行社会制度民主化的思想,建议让更年轻的中央书记取代现任党的领导……在社会主义阵营里,苏联的做法一如国内:不换思路换位置。但是,这次情报总局局长的民主德国之行——换帅之举未获成功。于是,克格勃制定了一项名为“光线”的行动计划,用更隐蔽也更直接的办法达到目的。

  普京参加了“光线”行动吗?

  民主德国的国家安全部门发现了克格勃的秘密行动计划,德累斯顿的民主德国安全部门负责人,很愤怒地指责在德累斯顿的克格勃从事这一“反德”行动。德国方面的研究者认为:这时已向普京发出逮捕令。但是,世事难料。由克格勃发起的“光线”行动,结果却是民主德国人民的反抗,1989年,柏林墙倒塌,德共由此失权;这时,正是刚刚向普京发出逮捕令之际。政权倒闭带来的意外的结果是,德累斯顿的民主德国安全部门负责人选择了自杀。类似更换他国领导人这种高度机密的行动,因深知内情的当事人自杀,所有直接证据就此中断。这段历史,沉入深幕。

  “有报告说你参加了‘光线’行动?”“没有!”后来,普京的回答很明确。

  以秘密组织克格勃调查并制约腐败的党组织领导,并以此策略扩大到社会主义阵营,共产党控制的国家,内部瓦解,势在必然。但是,共产党组织的瓦解,同一结构里的克格勃系统能置身事外?

  柏林墙倒塌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1989年底,愤怒的民主德国人聚集在德累斯顿的克格勃办公楼前。这是普京难忘的经历,他回忆当年:

  人群越来越愤怒,我走出去问他们想得到什么。我向他们解释,说这是苏联军事设施。人群里有人高喊:“那你们在停车场的汽车为什么挂德国牌照?你们在这儿到底干什么?”他们好像在说:“我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我解释说我们之间有协议,允许我们使用德国牌照。“你是谁?你的德语说得这么好。”我回答说我是翻译……我集合了周围的保卫人员,说明目前的形势,有人告诉我:“没有莫斯科的指示,我们什么也不能做。现在莫斯科保持沉默。”几个小时之后,我们的武装人员赶来了,人群四下散去,但还是那句:“莫斯科保持沉默!”我当时的感觉是,这个国家已经不复存在。已经消失了。很清楚,苏联正在生病,而且得的是不治之症——权力瘫痪。

  “莫斯科保持沉默!”看起来,克格勃国外情报组织即使没有被国家抛弃,至少也被暂时遗忘了。这一结果,会给像普京这样勤力的克格勃情报人员带来什么样的心理影响呢?

  至少在第一个总统任期里,普京的克格勃生涯是国内外媒体的兴趣焦点。普京曾很认真地回答了一位意大利记者对此的问题:“在苏联对外情报机关中有一种特别的氛围。人们几乎一生都生活、居住在国外。他们能够看到,苏联发生了什么,国外这里有怎样的意识形态模式,它们如何体现在经济和社会领域。更重要的是,我们在情报机关里被培养出了对祖国、对国家的爱。这是全体情报人员必修的也是最主要的思想政治课程之一,我相信,它对我是积极的,其帮助的成分要比妨碍的成分多得多。”

  相信普京的这一回答是诚恳的。只是,我们回到那个历史现场,“莫斯科保持沉默”时刻,普京对国家的爱与忠诚,将如何寄托呢?

  离开民主德国,普京回到了圣彼得堡(当时叫列宁格勒),以副市长身份接待过基辛格。追问之下,普京不得不告诉基辛格自己曾是克格勃情报人员,在民主德国工作。似乎当时普京不太好意思提及这段经历,但他却得到了基辛格一个意外的反应:“体面的人都是搞情报起家的。我也是。”在“莫斯科保持沉默”时所遭遇的“忠诚”如何寄托之惑,这时,从一位美国政治人物那里,普京得到了另种回应:“你知道,由于当时我在苏联问题上采取的立场,我至今还在受人非难。我相信,苏联不应该这么快地放弃东欧。我们正在改变世界均衡,速度过快,我认为这可能导致我们不想看到的后果……开诚布公地说,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戈尔巴乔夫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普京告诉记者:我从未想过我可能从亨利·基辛格——传统意义上苏联的对手那里听到这样的话,对社会主义阵营瓦解以及苏联崩溃的叹息。

  一个像苏联这样的大国的崩溃,它给所有苏联人带来的心理上的震撼与创痛,或许远远超过我们旁观者的想象。比如普京,他的“忠诚”,寄托给谁——典型的国家认同危机,是我们理解当年的苏联人,尤其是普京的一种理路,而且对理解他后来的行为模式,作用更大。

  1990年了,即使没有民主德国安全部门的逮捕令,普京也不得不离开德国了。“如果德国反情报部门知道你在民主德国的一切活动,这就意味着他们也知道你在情报小组的一切事情,知道与你工作的每一个人,你的整个特工网络也就毁了。我们毁掉了一切——所有通讯记录、接触记录和特工网。我自己又烧毁了大量材料。我们最后把炉子都烧炸了。”

  普京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回到他的出生地圣彼得堡。他们用在德国的所有积蓄购买了一辆伏尔加小汽车,还带回一台德国邻居送他们的旧洗衣机,这台洗衣机,他们又用了5年。想家的柳德米拉告诉媒体:“我们当时从电视里知道了一切关于苏联改革的情况。但回国后,我没发现任何变化——人们还在排长队,还要领配给卡和购物券,货架上还是空空的。”

  市井生活

  一个国家的剧变时刻,不只有像戈尔巴乔夫与叶利钦那样的残酷而戏剧性的政治斗争,还有像普京这样基层官员的生存现实与心理困惑。而且,他们的生存经验,对未来俄罗斯的走向,更具研究价值。

  当然,我们还不知道普京为什么会选择克格勃,成为一位谍报人员。

  在2000年竞选俄罗斯总统之际,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普京”是谁,他的竞选班子负责人梅德韦杰夫邀请了《生意人报》三位记者,对普京六次采访,以完全问答的体例完成迄今普京唯一的一本自传——《第一个:普京自述》。

  在这本自传的一开头,普京讲述了他的祖父: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祖父在莫斯科郊区的别墅山找到了一份工作,那里住的是列宁和乌里扬诺夫等人。列宁去世后,祖父调入斯大林的一处别墅,在那儿工作了很长时间。他没有遭肃反清洗,而且,他活得比斯大林还长。

  按苏联一般惯例,领导人的厨师为内务部成员,大体上也可算在“秘密”战线上工作。这是普京选择克格勃的动机?当然不是。

  普京的父亲出生于1911年,出生地就是圣彼得堡。17岁那年,他结婚了,之后不久去当兵上前线。在普京的回忆里,父亲当兵后,母亲生活很苦,“全靠我舅舅帮她,他总是从自己的配给中省一份给她。他有一段时间调到外地工作,我母亲就到了饥饿的边缘。有一次她饿昏了,人们以为她死了,把她跟尸体放在一起,所幸她及时醒过来,不住呻吟。她又活了过来,真是奇迹。她就这样从被困的列宁格勒活了下来”。当时,当过高级领导人厨师的祖父也帮不上普京的母亲。“那时人们一般不求人,而且环境也不允许。我祖父有一大帮孩子,而且他的儿子们都在前线。”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残酷,不只是受困于圣彼得堡(列宁格勒)里的普京的母亲。在前线的普京父亲,是内务部下属爆破营的士兵,他们去执行一次到德国人后方的爆破任务,结果空投到目的地的28个苏联士兵被德国人包围了,最后逃出包围圈的只有4人,其中包括普京的父亲。回来后,他又参加战斗。“在小涅瓦,他们又被德军包围了。我父亲受了重伤,双腿被弹片穿透了。他如何穿过涅瓦河,回到我军阵地是最大的困难。碰巧有个战士是我们家过去的邻居,他看见我父亲,一句话没说,就背着他趟过了结冰的涅瓦河。他们成了敌人的靶子,但竟然谁也没死。那位邻居把父亲背到医院后,告诉他: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显然他不相信自己还会活着回来,也不相信我父亲能够活下来。”这个故事,在普京的讲述里,让人觉得温暖的部分是结果:“后来,我父亲没死,邻居也没死,他搬到了另一座城市,20年后,他回到列宁格勒,在大街上,他们两人竟然相遇了。”因为这次相遇,沉默少言的普京的父亲,向普京讲述了这个故事。普京也记住了这个故事。

  从涅瓦河撤下来回到医院,普京的母亲在医院找到了他!“父亲看到她瘦成那个样子,就把自己的食物给她吃,还怕护士看见,结果还是让护士发现了,她不让他这样做,甚至有一段时间不让母亲去医院看他。后来,两个人都活了下来,只是父亲伤愈后成了瘸子。”

  1952年,在战争期间两个孩子夭折后,41岁的父母生下了普京。

  这一家住在圣彼得堡普京父亲工厂分配的一间宿舍里。普京的老师后来跟媒体描述那间宿舍:“他们公寓糟糕透了,大家住在一起,没有任何设施。没有热水,没有浴盆。厕所能吓死人。厕所门正对着楼梯,非常冷,楼梯边上安的是冷冰冰的铁扶手,而且楼梯也不安全,没有一处是平的。”

  在这样环境里成长起来的普京,他自己描述有“大院气息”:“在楼梯的平台上,我深刻理解了困兽一词的含义,而且终生难忘。楼梯入口处有成群的老鼠。我的朋友和我经常拿着棒子追老鼠。有一次我发现一只大老鼠,一直从楼道把它追到了角落。老鼠无处可逃了,它突然掉过头向我扑来。我吓了一跳,然后老鼠开始追我,我跳过平台冲下楼梯。还好,我比老鼠快了一步,在它进来之前关上了房门。”

  工厂宿舍、筒子楼、共用厕所与厨房、追赶老鼠为乐的童年……这些中国人并不陌生。稍有不同的是,5岁的时候,普京母亲为他洗礼了。这件事还瞒着父亲,因为他是党员,还是车间的党支部书记。

  在这里长大的普京,“不怎么想上学。我喜欢在外面玩”。当然,学还是要上的,从一年级到八年级,普京都在走路离家只有4分钟的193学校读书,虽然如此近距离,“我第一节课总是迟到”。即使是总统竞选前的“自述”,普京对自己调皮的童年,仍然津津乐道:“即使在冬天,我穿的也不多。因为穿衣服跑到学校,然后再脱掉大衣,这需要很多时间,为了节省时间,我从不穿大衣。就像子弹一样,射到学校,立即坐到桌子后面。”

  193学校的老师去家访,跟普京的父亲说得很委婉:“您的儿子没有发挥出全部潜力。你听他怎么说?‘那我能怎么办?杀了他?’”老师又说:“我们来一起帮助他,您在家里,我在学校,他的成绩可以超C。”虽然老师与家长达成了协议,但后来老师告诉来采访的媒体:“最后我们也没有发挥特别的作用。”这位老师说,在六年级的时候,普京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的成绩越来越好,而且很轻松,并且在这时候加入了少先队。

  变化因何而来?普京自己这样解释:“我十一二岁时开始学体育。我发现自己好斗的天性无法使自己在院子里或操场上称王,于是决定学拳击。但我学的不长,我的鼻子让人打破了,疼得要命,我连鼻尖也不敢碰。尽管大家都让我去做手术,我也没去医院。我知道创伤可以自愈。果真是这样,但之后我对拳击失去热情。后来我决定学摔跤,那种柔道和角力的苏联式结合。开始时学摔跤,后来才学的柔道。我碰到了一位出色的教练安那托利·西姆耶诺维奇·拉科林,他在我的生活里起到过决定性的作用。如果没有体育,我不知道后来生活会怎样,因为体育,我才摆脱了市井生活。说实话,大院对孩子来说不是很好的环境。”

  显然,少年普京,身上有一点戾气,这是他性格里的一部分。很久后,仍能见到它的影子。普京的好友、他孩子的教父回忆当时已经参加工作的普京:“我们在车站等车,有几个人走上前来,不是恶棍,只是几个酒后的大学生。其中一个说:‘给根烟好吗?’我没吱声,但普京回答:‘不!不给。’那个家伙说:‘你为什么这么回答?’普京说:‘没有原因。’接下来发生的让人难以置信。大概有人动手想打他,猛然间不知是谁的袜子在我眼前闪过,几个青年不知逃到哪去了。普京转向我,静静地说:‘我们走吧!’然后我们走开了。我喜欢他摔翻那家伙的动作!一出手,那个人就腿朝天了。”

  在回答俄罗斯《生意人报》记者问题时,普京承认自己也做过傻事,记者追问什么傻事?

  在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他母亲在咖啡店里得回的不是零钱而一张国家发行的彩票,结果她抽中了一辆日古利牌小汽车。很长时间普京一家不知如何处理这辆车,他家并不宽裕,而这辆车价值3500卢布,卖掉它,对月收入只有100多卢布的普通苏联人而言,可以挣一大笔钱。但是,年轻的普京看到这辆意外得来的车,实在是乐疯了。那一代苏联人对小汽车的热衷,实在可用狂热来形容。而且小汽车所引发的故事以及改变的命运,实在是多且精彩。后来,父母决定宠儿子一次,他们把车送给了普京。

  “傻事”就发生在他学车的时候,普京说:“有一次我和教练驾车出去,我当时还在读大学。一辆满载干草的卡车从另一方面驶来,我的车窗是开着的,干草散出芳香气味,我在拐弯处超过卡车,顺手拉了一把干草,我的车猛地调转方向。啊!前轮转向,我们直接冲向卡车后轮。我向另一个方向打把,我那辆不结实的小车两个轮子悬了起来。我们就要翻到沟里,幸运的是,车轮终于四轮落地。我的教练坐在旁边,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难相信,这样冲动的性格,在克格勃工作10年,进入安德罗波夫红旗学院学习时,他的测试会得到一个“过低的危险感”的结果。在民主德国的那个啤酒“普京角”,在有关方面禁酒令颁布后,他的同事亲眼看见他将一桶啤酒倒进花坛,之后滴酒未沾。曾经无比冲动的普京,后来自制力竟然如此强大。

  看来克格勃生涯深刻地改变了普京。那么,他为什么会选择克格勃呢?

  这只能由普京自己解释。他说:“我开始想当水手,后来还想当飞行员,还订了一份航空期刊。但最后,《盾与剑》这样的图书和间谍影片完全抓住了我的想象力。最让我惊讶的是,一个人能办到一支军队办不到的事情。一个间谍可以决定上千人的命运。至少这是我当时的理解。”《盾与剑》是根据瓦季姆·科热夫尼科夫同名小说改编的四部系列电影,当时风行全苏;之后又有一部连中国人也知道的间谍连续剧《春天的十七个瞬间》同样风行一时。

  大约可以用中国电影《少林寺(微博)(微博)》所引发的学武风潮来理解当年普京的间谍梦想,他告诉记者:“为了弄明白怎么才能当间谍,刚读九年级的时候,我去了克格勃总部办公室。有个人出来听我诉说:‘我想在你们这里找一份工作。’‘好啊,但有几个问题。第一,我们不接受主动来的人。第二,你服役之后,或者接受某种高等教育之后再来找我们。’我很好奇,‘什么样的高等教育呢?’‘什么都行!但最好读法学院。’或许他只是想快点打发我走,但我记住了‘法学院’。从那以后,我就决心读列宁格勒大学法学院。”

  后来记者问普京,梦想成为克格勃时,是否想到1937年克格勃起决定性作用的肃反运动——非常多苏联公民因此丧命。普京的回答很直接:“我根本没想,一点也没想。当时我们生活在集权国家,一切都被封锁了。我的朋友和我全然无知,所以我是带着浪漫的想法开始的。我当时是苏维埃爱国教育纯洁而又非常成功的产品。”如果结合普京的家庭出身以及他的市井生活背景,这种解释合乎情理。

  考上列宁格勒大学法学院并非易事,当时100个招生名额,留给高中生的只有10个,剩下的全给了军人。而一个高中生的名额大约有40个人争夺。普京的成绩,“作文是B,其他科目全是A”——他被录取了。联想当年他的老师说如果他努力,成绩可以超过C,这其间的变化实在太大。

  大学读了三年多,没有任何人来找过普京。普京还记住了克格勃的说法,“我们不接受主动来的人”,他只有等待。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人来学校找普京,告诉他:“我需要跟你谈一谈分配工作的事。但现在我还不想说究竟是什么工作。”这就是普京等待的那一时刻?普京马上同意在教师休息室见面,兴奋的普京在休息室等了足足20分钟,也没有人到来,这次约定的见面仿佛并不存在。普京回忆当时:“我心想,这头猪!一定是有人在戏弄我。”他准备离开了。就在这时,那位找他的人跑了过来,“这都是安排的”。他说:“如果邀请你到情报部门工作,你会怎么想……”克格勃的大门,终于向普京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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