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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娜:让埃及走向崩溃的女人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1月17日 09:45 南方人物周刊

  埃及革命一年后,穆巴拉克面临着被判死刑的可能,前第一夫人苏珊娜却几乎被人忽略了,她曾躲在丈夫幕后控制着整个国家,正是她让埃及滑向了崩溃的边缘

  特约撰稿   陈思武

  1月5日,埃及就前总统胡斯尼•穆巴拉克所涉案件再次开庭,检方当庭要求法官判处穆巴拉克死刑,理由是他下令镇压并导致大约850名示威者死亡。虽然穆巴拉克眼下面临着被判无期徒刑甚至死刑的可能,埃及前第一夫人苏珊娜•穆巴拉克却几乎从公众面前消失了。

  从去年5月因涉嫌非法获取巨额财富接受质询后,苏珊娜就患上了“惊恐症”——一种突发性的极度恐惧不安,让患者在短短数分钟内出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出汗、发抖等症状。法庭曾对她实施短暂扣押。在被没收340万美元财产以及位于开罗的一处别墅后,她被释放了。

  “我们从没想过会落到这般田地,”苏珊娜的密友法洪达•哈桑说。

  一年前,愤怒的埃及民众点燃了开罗的建筑物,首都弥漫在一片硝烟当中。当时,苏珊娜与在开罗美国大学担任教授的哈桑在电话里谈了对革命的看法。

  “第一夫人显得非常镇定,”哈桑回忆道。她不相信危机正迫在眉睫,也不清楚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当然,她完全没预料到,在埃及矗立了数十年的“穆巴拉克大厦”已摇摇欲坠,倾覆在即。

  在“阿拉伯之春”之前,这位前第一夫人给支持者的印象是:傲慢、易受蒙蔽、高高在上。她身边的朋友说,革命的爆发让这位70岁的第一夫人震惊。因为在作为埃及第一夫人的最后几年里,苏珊娜仅从宫殿金碧辉煌的一隅来观察整个埃及。她看到的是一个“干净”的开罗和“幸福”的埃及人民:墙壁精美,鲜花朵朵,绿草油油,贿赂者行贿时充满了真诚的笑容。实际上,宫殿外的开罗街道,遍地是垃圾。

  “从拥护到强烈反对,人们(对穆巴拉克政权)的态度为何变化如此之快,实在是匪夷所思。”哈桑说。哈桑曾替苏珊娜管理埃及“全国妇女委员会”,这是由她创办的主要慈善机构之一。

  西方媒体在报道苏珊娜时常常又爱又恨,她的女性特质和非营利的慈善事业似乎抵消了她在穆巴拉克这个独裁者家族事业中扮演的真正角色。在1998年刊登的一则人物专访中,美国《纽约时报》曾形容苏珊娜是个“泰然自若、能言善道”的人。

  事实上,苏珊娜绝不是躲在“邪恶巨人”背后的贤妻良母。随着年老丈夫的日渐倦政,苏珊娜的政治能量顷刻爆发了。

  “她并非这个腐败政权的附庸,她就是政权本身。”一名女权主义者说。

  在统治埃及的大部分时间里,穆巴拉克并不是一个给人深刻印象的领导人,反而更像历史上那些虚位的法老。在当总统的最后5年里,耳背的穆巴拉克一直隐居在沙姆沙伊赫的度假村,整天神思恍惚,昏昏沉沉,不理政事,靠妻子苏珊娜和两个儿子来治理国家。

  正是这位第一夫人让国家滑向了崩溃的边缘。

  “随着穆巴拉克年纪越来越大,苏珊娜的影响力和控制欲也越来越强,但是这对这个国家却毫无益处。”一名退休的美国高官表示,“美国曾经与穆巴拉克进行过多轮对话,鼓励他成立民主政府。很显然,对美国提议反对最强烈的并不是穆巴拉克本人,而是苏珊娜。”

  顺从“国家意志”的“古典第一夫人”

  苏珊娜是个混血儿,原名苏珊娜•塔贝特。她出生于埃及明亚省尼罗河畔一个小镇里。她的父亲是埃及医生,母亲是一名来自威尔士的护士。

  17岁那年,苏珊娜在一次搭便车时遇见30岁的军官穆巴拉克。命运就此注定。他们很快就结婚,并生下两个儿子——阿拉•穆巴拉克和贾迈勒•穆巴拉克。

  苏珊娜有靓丽的外形和一头浓密的黑发,天生就是个衣服架子——这些后来都成为人们称她为“古典第一夫人”的原因。她曾公开表示不喜欢这一称号,因为它“太西式了”。但无论如何,穆巴拉克政权就是西方的投影。

  翻看苏珊娜几十年来的照片,会让人情不自禁想起美国前第一夫人南希•里根或者劳拉•布什,她们的形象有太多的共同点:头发都吹得一丝不苟,像悬浮在脑袋上方一样;穿着永远是经过精心剪裁的显得方方正正的套装;摆姿势时身板挺得笔直,从不逾越自己的身份;还有她们那些呆板得让人看不出性别的步姿。

  后来,穆巴拉克成为埃及副总统,他们的两个孩子也都上了大学,而雄心勃勃又充满求知欲的苏珊娜也重返了校园。使用娘家姓氏的苏珊娜开始在开罗美国大学主修政治学,并获得了社会学硕士学位,她的论文题目是《埃及城市的社会运动分析——改造开罗巴拉克区小学的案例研究》。

  虽然苏珊娜很喜欢学校,但对她来说,顺从“国家意志”仍是最重要的。曾教过她的社会学家易卜拉欣教授如今已成为著名的民主运动分子。现年73岁的易卜拉欣回忆起首次知道副总统夫人成为他学生的情形。当时,易卜拉欣正在上人口课,他把国家人口暴增的原因归咎于埃及人普遍的早婚。“我批评了当时国家的领导层,因为他们建议埃及老百姓晚婚,但他们却没有以身作则,当时的总统萨达特本人16岁就结婚并生下了女儿。”易卜拉欣说。 

  课堂上,一个中年女学生举起手来。

  “这是总统的个人私事,我们不应该在这里讨论这个话题。”那名妇女说。易卜拉欣教授和她就此还争论了一会儿。

  这个名叫苏珊娜的学生仍然坚持己见:“我认为教授你不该把总统阁下牵扯进这场讨论当中。”

  易卜拉欣回应道:“他不是总统阁下,而是萨达特先生。”

  接着,苏珊娜请求退学。

  让易卜拉欣更惊讶的是,第二年,苏珊娜复学了,并且参加了他教授的所有课程,还向自己的丈夫引荐了他。穆巴拉克后来经常寻求易卜拉欣教授的意见。

  也是在那个时候,埃及最著名的女权运动分子纳瓦尔•萨达维遇上了苏珊娜。当时,易卜拉欣教授正邀请萨达维搞一个讲座。“她不喜欢我的演说内容,我说妇女们应该反抗父权社会。她站了起来,反驳说妇女应该顺从她们的丈夫以及家庭价值。她说的家庭价值跟美国总统小布什后来说的如出一辙。”

  她做梦都想拿诺贝尔和平奖

  穆巴拉克1981年上台成为埃及总统后,苏珊娜更加坚持自己的观点。

  朋友说,在当第一夫人的头10年里,苏珊娜为人还算谦卑,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教育和女童身上。她领导了数不清的非政府机构,包括“埃及儿童及社会协会”、“国家儿童历史博物馆”、“埃及红新月会”等。

  批评者也不得不赞扬苏珊娜在“人人都有书读”项目中所起的关键作用。该项目为穷人出版了数以千计廉价而通俗的书籍。值得一提的是,在每一本书上都印有她的照片。

  上世纪90年代,苏珊娜改变了自己优先关注的领域,开始和文化部长密切合作,设立大量的图书馆和博物馆。同时,她开始关注妇女,但是女权主义者称,她的工作不过是替自己服务的幌子。

  “新妇女基金会”的阿迈勒•阿卜杜拉•哈迪告诉记者:“她压根就不是人权卫士,也不主张男女平等,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为了她的个人荣耀罢了。”

  穆巴拉克政权禁止任何提倡男女平等的非政府组织。

  追求个人名声由国内舞台扩至国际

  穆巴拉克家族掌权进入第30个年头后,苏珊娜追求个人名声的努力也由国内舞台扩大至国际场合。

  “你知道吗,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追求的东西,埃及给不了我。”一名妇女开玩笑道。

  她关注的范围更广了,先是在2003年成立了“苏珊娜•穆巴拉克妇女国际和平运动”,后来又发起了一场“终结人口贩卖,就在现在!”的运动。然而,大多数埃及人指出,贩卖人口并非埃及亟需解决的紧迫任务。

  苏珊娜在推动全国人道主义方面的努力为她带来了无数的个人荣誉。实际上,有人曾经问过苏珊娜的密友、埃及前文化部长法鲁克•霍斯尼这样的问题:对苏珊娜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霍斯尼沉吟了好一阵子,才回答道:“赢得一项国际奖。”

  很多埃及人都悄悄说,她做梦都想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她不遗余力地争取让儿子掌权

  “苏珊娜和穆巴拉克一直‘相敬如宾’。”德索吉常听她母亲这样说。德索吉的母亲从上学时开始一直是苏珊娜的朋友,所以德索吉对穆巴拉克一家非常了解。

  不过,穆巴拉克那三流的智商和几乎不存在的领导技巧也常常让德索吉感到迷惑不解:“这两个人怎么就结了婚呢?”

  进入21世纪,穆巴拉克变得又老又虚弱,他的儿子贾迈勒以及一小撮商业上的朋友渐渐掌控了埃及。 

  人是会变的,且变化最是无情。2000年,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去世,易卜拉欣在一次脱口秀节目中暗示阿萨德之子巴希尔很可能是其接班人。一名观众突然说,同样的事情也可能在埃及发生。易卜拉欣表示认同。第二天,一家阿拉伯杂志在最新一期封面报道中引用了易卜拉欣的话。

  “那期杂志星期五才开始在埃及发售,”易卜拉欣回忆道,“但还没到中午,所有的杂志都被收缴了。那天半夜,我也被捕了。”

  “苏珊娜后来告诉我们的朋友,称她丈夫拿着杂志走到跟前对她说,‘瞧,下一次他就会蹬鼻子上脸跑到我们的卧室,躲在咱们床下。所以,要么选择你朋友(易卜拉欣),要么选择你儿子。”接下来3年,易卜拉欣在狱中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苏珊娜和贾迈勒似乎也在为接班进行密锣紧鼓的准备。习惯了住在幽静宫殿里的穆巴拉克一家无法理解埃及正在发生的变化。埃及人口越来越多,互联网越来越普及,年轻人开始以不同的视角来审视与统治者的关系。埃及革命的肇因是不公正日积月累的结果,但对贾迈勒可能会接班的忧虑很大程度上成了革命的导火线。

  人们普遍认为,苏珊娜是这些接班计划的核心制定者。

  “我从来没听穆巴拉克本人说过他想这样做,”法鲁克•霍斯尼说,“四五年前,我曾经和总统穆巴拉克坐同一架飞机,他对我说,‘我又没疯,我不会亲手带领我儿子走向毁灭。’”

  但是,苏珊娜仍然不遗余力地争取让穆巴拉克一家继续掌权。一些熟人把她描绘成“莎士比亚作品里的女王”——纵容作恶,控制欲极强,精力过剩,脾气暴躁,斥责起丈夫来不留情面,要求总统不要表现得过于软弱。很多人说,2009年穆巴拉克总统12岁的孙子穆罕默德在一场神秘的疾病中死去,沉重打击了穆巴拉克一家,特别是总统本人。那时,穆巴拉克其实已病入膏肓,不能视事。

  但是,苏珊娜相信他们必须振作起来,她无法想象一个由非穆巴拉克家族男性统治的国家。德索吉相信,让她产生错觉的根源在制度。他认为,作为一个人,她“非常认真、有教养,甚至带点领袖魅力”。 

  对穆巴拉克政权,德索吉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我除了谴责一个让毫无准备的人窃居高位的文化和制度外,别无选择。”他说,“我不是怪那些人,因为他们都很普通,谁都喜欢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个人要抗拒这样的诱惑是很难的。在这样的位置一坐就是30年,人就会变得很孤立,说得更难听一点,这样的人差不多都疯了。他们距上次抓着扶手坐公交车有多久了?她上一次真正见到纸币是多久以前?”

  “如果看到苏珊娜,我一定打她的脸”

  调查人员在苏珊娜众多非营利机构和文化项目中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账号。一名记者声称,苏珊娜控制了一个与亚历山大图书有关联的账户,总额高达1.45亿美元。

  德索吉对这种猜测嗤之以鼻。“那只不过是他们一贯管理混乱和对非政府机构的糟糕管治罢了,和他们管理其他事务一样。”他说,“汽油、国家安全公司、战略性产品、政府补贴的产品……钱藏于斯,腐败也发于斯。”

  令人不解的是,截至目前,苏珊娜是穆巴拉克家族惟一没被监禁或受审的成员,其非法所得调查局仍在调查。瑞士方面已经冻结了穆巴拉克家族价值3.4亿美元的银行账户,埃及当局希望能找到他们一家藏匿的更多的钱。穆巴拉克的辩护律师法里德•迪布曾告诉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称这些钱是穆巴拉克儿子在国外工作期间赚来的。据估计,穆巴拉克一家的财富少则20亿美元,多则700亿美元。

  伊斯兰文化对妇女地位的定位可能暂时让苏珊娜免于囹圄之灾。但是,对她本人犯罪及贪腐共犯的指控却很多。很多人声称前文物部长哈瓦斯从国家珍宝库中偷取了大量文物给苏珊娜送礼,以获得她的欢心。哈瓦斯否认了这些传言。

  如今,苏珊娜住在开罗市外的一座别墅中。在等待审判的同时,她靠探望丈夫来打发时光,她的两个儿子贾迈勒和阿拉已被判刑——巧合的是,他们服刑的牢房正是易卜拉欣被囚禁的那一间。

  国家仍在为前总统穆巴拉克支付医疗费用,而苏珊娜则靠他丈夫每月1.55万美元的养老金度日。这与普通埃及工薪阶层靠每月约100美元糊口形成了鲜明对照。 

  去年秋天选举后,埃及已正式进入后穆巴拉克时期,但是苏珊娜和穆巴拉克给埃及留下的遗产仍随处可见——压抑了数十年的挫败感和愤怒每天都在大街上奔涌,士兵们仍在殴打妇女并对她们实施性侵害,伊斯兰极端分子乘势崛起,整个国家笼罩在不确定性、贫穷和苦难之中。

  最吊诡的是,在开罗,当你尝试开始去了解苏珊娜时,埃及民众却知之甚少。他们说,穆巴拉克一家并非伟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也没有任何值得记住的地方。

  “事实上,他们只不过是普通人,”一个埃及人说,不过如果看到苏珊娜在大街上散步,他一定会冲上去挥起拳头,“打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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