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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非典型”官员生存纪实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1月17日 07:30 金羊网-新快报 微博

  10月20日,网名“御史在途”,现实中的湖南省纪委干部陆群,为农民工讨薪,不惜在微博上以“乌纱”约赌长沙县委书记杨懿文。同僚骂娘,是回应,还是沉默;微博上赌官帽,是赌好,还是不赌好。

  文 汪再兴 周至美

  台下飞来一双鞋子,是接住,还是闪开;同僚骂娘,是回应,还是沉默;微博上赌官帽,是赌好,还是不赌好。

  一官场中人说了,这是个复杂的政治问题。我说,哎,当官真累。

  10月20日,网名“御史在途”,现实中的湖南省纪委干部陆群,为农民工讨薪,不惜在微博上以“乌纱”约赌长沙县委书记杨懿文。

  而就在10天以前,湖南衡阳市司法局副局长廖曜中因公开抗拒局长万春生的“进人”指示,两人大打出手。

  如果再向前追溯两个月,同年8月,张家界市的城管局副局长龚厚钦举报市长赵小明夫妇染指当地工程,而在当地,另一县级法官赵书军更是将“迫于上级维稳压力”写进裁决书以示抗议。

  一时间,湘官生猛。

  新华社主办的《半月谈》撰文将他们称为,“非典型”官员用“非典型”方式发出声音,文中提出疑问,“他们的存在是否证明传统的体制内监督之路难于走通?”

  这期新深度,新快报(微博)记者耗时12天,走访湖南7县市,访谈8位湖南“非典型”官员,观察他们“发飙”后的官场生存状态。

  这是来自本报的观察。

  这批人的特征:中年、副职、高学历、穷苦出身,均尝试过通过正常体制对上级进行监督,但遭遇挫折。

  这批人现在的生存状态:有人继续高举举报大旗;有人开始心生悔意;还有人则说自己寄情山水,把玩瓷器。

  原湖南省人大常委傅学俭说,对这些人,“上级官员不要因此不满,不能给政治上压力。”

  人民日报时评则提出更进一步要求,“希望相关部门同样能拿出建设性行动及时介入,有问题则依法依规追责,无问题则向社会说明情况”。

  我觉得,组织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大家“可以轻松一点,但要解决问题。”

  ■新快报记者 周至美 汪再兴发自湖南长沙、娄底、岳阳

  助人为乐的春秋侠士、深居简出的“清教徒”、“食客”眼中的“孟尝君”、能背诵圆周率一万多位的超级记忆卡……

  倘若太史公给湖南省纪委干部陆群作传,想必应该将他归为“列传”系列。

  陆群,1971年出生,湖南新化人。比起他名字,他在微博上的网名更加出名一些:“御史在途”。

  御史是古代一种官名,专门从监察事。《史记·滑稽列传》载:“执法在傍,御史在后”;《史记·孟尝君列传》又载:“孟尝君侍客坐语,而屏风后常有侍史”。

  与古代不同的是,“御史在途”陆群从后台走到了前台。

  10月20日,控诉湖南长沙县公安部门“殴打讨薪民工”长达半年之久的陆群放弃了隐忍,在微博上以“乌纱”约赌长沙县委书记杨懿文和公安局长曾卫国:“如果经公正调查,证实农民工诉求不合理,我立即辞职以谢天下。请问长沙县委书记杨懿文同志、县公安局长曾卫国敢说‘如果这些民工的诉求合理,我立即辞职以谢天下’吗?”

  这个身材瘦削、喜欢穿西装的湖南人一脸刚毅,言谈中,怒目圆睁,时时表现出愤怒:“我就是要让这些庸官的丑恶面目暴露在阳光之下,让他们对权力和人民多一些敬畏!”

  不论是同事还是朋友,抑或生活中认识的人还是网络上不认识的人,对他的评价总离不开“血性汉子”、“正直不阿”等词语。

  有超强记忆力的“选调生”

  娄底八中的语文老师曾凯认识陆群20年了,在1990年他们一起入读娄底师专中文系。他说,陆群喜欢阅读和背诵,这是他父亲遗传给他的。他父亲是新化乡村的赤脚医生,尽管没赚到什么钱,但喜欢买书,而且喜欢相同的书买两本,以备别人借书不还。

  陆群的记忆力惊人,“《琵琶行》、《春江花月夜》,还有《滕王阁序》这种长篇诗歌,他都能倒背如流”,曾凯说。

  以至于枯燥的圆周率,陆群都“能背诵到一万多位”,曾凯说,大学有一年元旦晚会,大家都要表演节目,陆群不会唱歌跳舞,就给大家表演了一次“背诵圆周率”的节目,让他们开了眼界。

  他的记忆力给此后看中他的领导留下了深刻印象。1993年毕业后,陆群作为湖南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在双峰县洪山殿镇政府工作。1996年,在省纪委跟班学习三个月后,经过短暂借调到湖南省委组织部工作后,正式进入湖南省纪委。

  原湖南省委常委、纪委书记杨敏之还记得,陆群入职的时候适逢省纪委缺乏年轻干部,“他(陆群)记忆力很强,而且善于独立思考”。陆群进了省纪委的研究室工作。

  韶山北路1号的“侠士”

  事实上,4月初发生在长沙县的事件不是陆群第一次为弱势群体说话,早在15年前他就这么干了。

  从1996年进入长沙韶山北路1号(湖南省委所在地)开始,陆群就留意到在大院门口眼巴巴等待领导关注的访民。陆群有时候走近他们,看他们写的材料,然后收集起来呈给领导,实在解决不了的,借助媒体记者报道出去,甚至亲自上阵。

  古文读得多,陆群身上颇有一股春秋遗风:傲上而不辱下,欺强而不凌弱。同样,他身上还有一种中世纪骑士的风范:在圆桌上领薪水,独自骑马在灌木丛中,用身份的铠甲遮住他的面容,四处营救需要帮助的人们。

  这或许和他年轻时候学习过武术有关,曾凯说,他们当年都有练习“梅山武术”的经历。

  他的升迁也并不算快,如今还是副处级,而他对抗的则是一位副厅级干部。

  尽管在微博上讨论公共话题的时候,陆群很高调,甚至毫不留情,但平日里他并不是一个高调的人,且公私分明。

  他为农民工讨薪,为素不相识的访民维权。他帮助过的人遍布湖南全省,甚至还包括河北的司机和警察。

  但对家乡人的私人请托,他却并不是那么“通情达理”。曾凯说,他和陆群20年的交情了,每次在娄底都是一起吃饭,但他的亲戚在长沙找工作的时候从来没有得到过陆群的额外关照。

  这一次,陆群的维权对象中确有他的初中同学何太雄,但“如果要是因为这个就认为他有护短的嫌疑,那就太不了解陆群了”,他的一位朋友说。

  事实上,何太雄(要求维权的农民工之一)在陆群介入此事并升级后,也在媒体上抱怨陆群没能让他的事情得到快速解决。

  “何太雄在酒后打电话对我说:‘你们都是贪官!’我听了这句话很难受啊。”陆群说,他理解何太雄的想法。

  “省纪委的你们就重视,省体委的就不管了?”

  不可否认,在陆群帮人维权的过程中,湖南省纪委干部的身份多少为他办事提供了一些“便利”。

  有一年,湖南某县木材检查站查扣了一辆运玻璃的河北货车,被林业站以装玻璃的木箱无检疫证、可能传播病毒为由,罚款3000元。司机辗转找到陆群。

  陆群第一次电话协调没有结果,当天打了第二次电话,电话那边说:“嘿嘿,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省体委的。”

  “还真是有味(湖南方言,有意思)啊。我普通话是不好,但省纪委的反映情况,你们就重视,省体委的就不管了?”陆群说。

  这在陆群的一位亲戚看来,这完全是“管闲事”。但陆群管的闲事还不仅仅止于此。有一些案件,他持续关注长达三年、五年,甚至十年。

  邵阳个体工商户李美祥认识陆群也有15年了。李美祥1991年携全家去湖南省怀化市做生意。1996年,当地不法分子勾结交警对他进行诈骗和“追杀”,李美祥损失数十万元,但当地相关部门却不作为。他从1996年冬开始,七年中为此事上访高达850多次。

  “那个时候多亏了陆群。我去长沙找他,深更半夜帮我整理材料。后来他来邵阳搞‘三讲’巡视,还来家里看我。”李美祥说,“他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权力,方方面面帮我协调。”

  终于,李美祥的事情在2003年2月底引起邵阳市委政法委新班子领导重视。此事后来被《工人日报》在当年披露。

  尽管处理结果没有让他完全满意,李美祥对陆群还是感激不尽,每逢过年都会发短信给陆群。

  门下的“食客”

  发生在韶山北路1号的故事太多,受到陆群帮助的访民和农民工也不可胜数。但像湘潭访民陈昌友这样得到陆群照顾的人并不多,因为他和陆群之间的故事简直匪夷所思。

  陈昌友今年快58岁了。他1996年开始做生意,1999年遭受不公正待遇,千万财产化为乌有(媒体曾在2004年报道此事)。陈昌友身无分文、走投无路,老婆也和他离婚了。2003年,经人介绍认识了陆群。面对一个省纪委的干部,陈昌友当时“就有点想法,决定去碰碰运气”。

  在韶山北路1号,陆群在办公室里跟他一起吃盒饭,慢慢听老陈诉苦。从早上聊到中午,午饭后又开始,一直到晚上。

  陈昌友生活完全没有着落。陆群留他在他家住,就此接济他三年。

  陈昌友住在陆群家一间单独的卧室里,每天早上7点多在陆群诵读唐诗的声音中醒来,然后中午拎着买好的菜回去给自己做饭,晚上则瞥见陆群埋头写文章,偶尔也被陆群批评:“老陈啊,你一个人在家,开这么多灯,电费不要钱啊?”

  陈昌友在长沙的一切开销都是陆群提供的,除了他在长沙的一切衣食住行,还包括他偶尔回湘潭的路费,甚至,他写上访材料用的信纸、信封和邮票都是来自这位不收租金的房东。他自己写信,邮票滑过邮局里胶水的轮子,规规矩矩粘贴在信封右上角的框里,然后丢进邮筒——他实在不好意思使用快递。

  陈昌友抽烟喝酒,他帮陆群把家乡人送来的大酒坛从楼下搬到楼上,然后再喝掉它们。

  陈昌友在陆群家里基本就是一个“食客”,被“孟尝君”供养着,但他非但没有什么可以报答陆群的,还多次为“孟尝君”惹来麻烦。

  居住在陆群家的日子里,陈昌友还认识了另外一位河北蒙冤的警察徐某。徐某在他失去工作、流离失所的日子里来到湖南长沙,和陈昌友一起使用陆群的锅碗瓢盆,出入他的厨房长达半年。

  10月20日,在微博上约长沙县委书记赌“乌纱”后,引起全国关注,陆群的压力陡然增加了不少。他准备再次隐忍,从10月26日开始拒绝接受采访,静待权威组织的调查结论。

  他对自己充满信心,就像他10月31日晚在微博上说的,“人类的历史在隐忍地等待着被侮辱者的胜利。”

  御史背后的讨薪民工

  ■新快报记者 汪再兴 周至美发自湖南长沙

  “大家都关注赌官帽去了,谁还来关注我们”

  这是湖南省新化县15名讨薪农民工的部分人员头像。

  此前,他们对“御史在途”这个纪委官员的“微博约赌”行为寄予厚望,他们一度认为,“这么大的官帮我们讨薪应该没问题了。”

  但截至“约赌官帽”发生后的13天,民工们发现,除了学会怎样上微博外,自己讨薪的事情却被人慢慢淡忘,有人甚至开始埋怨“御史在途”,“大家都关注你去了,我们并没有拿到钱啊?”“这件事怎么没有新的进展?”

  在“约赌官帽”持续升温的日子里,公众对两个官员赌官帽的兴趣俨然比对这群农民工的讨薪行为是对是错的兴趣大得多。

  2011年10月31日上午,新快报记者对话其中一个讨薪农民工——陆鹏飞。他是这帮讨薪农民工所在村的村支书,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则是湖南省纪委官员“御史在途”的亲哥哥。

  当然,“御史在途”对这层关系早在之前对媒体已有解释,“无论是谁,我都会帮。”

  陆鹏飞,今年46岁,其实和弟弟“御史在途”一样,作为村支书的陆鹏飞也替这次农民工维权行动赌了一次气。就是在今年5月,他被当地政府再度任命为村支书,但他说,自己拒绝上任,因为他“没替农民工讨到薪”。

  但可能因为他的官不大,他的微博粉丝也与弟弟“御史在途”的85943人相比少太多,所以,他的拒绝上任村支书显然没在网上掀起更大的影响。

  “我算老几?我就是一只蚂蚁”

  记者:听说你为这件事专门开了微博?

  陆鹏飞:我的微博名叫白马山,白马山是我们村东面一座著名的山,当然,你们外地人可能不知道(笑),我就是为这件事(讨薪)才开的微博,主要是看我弟弟在微博上发些什么?网友对我们这件事都有什么反响。

  记者:你通过微博都看到了什么?

  陆鹏飞:大家都关注我弟弟赌官帽去了,谁还来关注我们。

  记者:你关注你弟弟了吗?他和别人赌官帽帮你们讨薪的事情在网上影响很大。

  陆鹏飞:关注了,知道他跟别人赌官帽了。

  记者:那他关注你了么?

  陆鹏飞:没有,我算老几?我就是一只蚂蚁。

  记者:你觉得你弟弟这样做有用么?

  陆鹏飞:一开始觉得有用,现在觉得没用,我现在知道官有大有小。

  记者:你弟弟属于哪种?

  陆鹏飞:没权力的官,不能像长沙县县委、公安局那样,想抓人就抓人。(此前在今年4月11日,长沙县公安局对他进行了5天的行政拘留,理由是,暴力讨薪。)如果我弟弟有权力,那大家还不听他的?

  记者:这件事网上挺热,但却很少人关注到你?

  陆鹏飞:是这样的,不久前,我也打电话跟我弟弟说,“大家都关注你去了,没人关注我们讨薪。”

  “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

  记者:听说你之前做过村支书,也帮农民工讨过薪?

  陆鹏飞:嗯,我到过东莞、张家界、衡阳帮农民讨过薪,但没想到在长沙被公安打了。

  记者:以后怎么办?

  陆鹏飞:不再相信谁了,让这些农民工用最原始的办法去找他们解决。

  记者:什么叫原始的办法?

  陆鹏飞:他们要去赌命。

  记者:你弟弟同意这样做吗?

  陆鹏飞:不同意,他说要相信法律,相信政府。

  记者:你相信什么?

  陆鹏飞:我相信共产党。

  记者:又开始新一轮的调查,你相信这次调查吗?

  陆鹏飞:我不相信,上次他们自己调查自己,说我们是暴力讨薪。

  记者:什么样的调查结果,你们相信。

  陆鹏飞:公开每一个调查过程,但他们敢吗?

  现在每天,陆鹏飞会花10到30块钱在出租屋200米外的网吧上4到5个小时的网,他现在玩微博比刚开始玩时有了些许进步,“会给你们这些记者发私信了,提醒你们注意一下我们讨薪事件的进展”。

  不过,截至记者发稿时,他的微博粉丝仍然只有10个,其中一个是记者。

  (以上对话部分均据录音整理)

  发飙之后

  ■新快报记者 汪再兴 周至美发自湖南长沙、衡阳、张家界、岳阳

  ——四位湖南个性官员生存纪实

  有人向被举报市长讨要举报费有人心如止水把玩瓷器

  11月1日晚,在长沙逗留的湘潭雨湖区环保局副局长张洪峰、湘潭市委党校工会主席胡劲松适逢来长沙出差的衡阳司法局副局长廖曜中,张洪峰便邀请他的老朋友湖南省纪委干部陆群一起吃饭。

  一媒体11月3日提及此事时,用了《湖南:官员生猛》这样一个标题。事实上,近年来,生猛的官员在湖南太多了。

  今年8月,张家界市城管局副局长龚厚钦实名举报市长赵小明,被戏称为城管“强拆”市长;而在去年9月,张家界市所辖的慈利县一名法官赵书军因对省高院维稳施压不满,将“被上级维稳”写进判决书以示抗议。

  而此时曾任湖南省岳阳临湘市副市长的姜宗福早已不再是媒体的宠儿。他在临湘市挂职副市长的时候不安分,多次挑战官场“潜规则”。

  从岳阳到张家界,从长沙到衡阳,湖南这几位官员都以“副局长、副处长、副市长”的“二把手”身份挑战着权威,而对抗之后,他们的生活和心态已然有了一些微妙变化。

  张家界城管局副局长龚厚钦举报市长后:

  找被他举报的市长申请举报费

  10月29日,举报自己的市长82天后,湖南省张家界城管局副局长龚厚钦躲进了长沙一个星级酒店22层。

  窗帘拉下,两个常用手机全部关机,他说,这次出来为避嫌,又说,“我只对局里一个人请了假,对局长都没说。”

  此前一天晚上,一北京媒体记者发微博说,张家界城管局又出大事了,局长司机在城管局内制毒。

  为什么是“又”呢?之前一件大事指的就是,龚厚钦网上实名举报市长夫妇染指工程招标。此事被戏称为“张家界城管局副局长‘强拆’市长”。

  龚厚钦说:“我怕局长认为这次又是我举报,虽然我之前也提醒过局长,这个司机不正常,万一出事了,他要负责,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了事。”

  龚厚钦说,自己在副局长的位置上呆了十年,可以说有晋升的机会,但举报后他就想清楚了,“我的官路已经到头。”

  最近,他对妻子说,自己要去看看在乡下的父母,“不是我想看他们,而是我想让他们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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