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尚文

　　工作压力、升迁受挫、情感问题、涉嫌腐败也是横在他们面前的“大山”。如果他们不能正确对待这些情况，心理上再出现问题，就容易走上极端。

　　抑郁症阴影下的官员们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苏睿

　　《环球人物》杂志特约记者  原茵

　　2011年2月12日上午，人们还未从新年的喜庆气氛中走出，山西省运城市纪检委副书记、市监察局局长蔡铁刚却从市委办公大楼14层跳了下来，当场死亡。次日，运城市官方发布消息称，“蔡铁刚生前身患抑郁症，系坠楼自杀身亡”。“纪委书记”、“抑郁症”、“自杀”，一系列敏感词跃入公众视野，让人惊讶，也让人浮想联翩。

　　纪委书记坠楼前后

　　运城市政府的一名值班人员最早发现蔡铁刚坠楼。他向环球人物杂志记者描述了当时的情况：“上午11点多，大楼那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我赶过去时，发现他(蔡铁刚)躺在地上，后脑部一大摊血，人已经不行了。”

　　蔡铁刚坠楼后，公安机关迅速展开调查，省纪检委也派人赶赴现场。办公室走廊的监控录像显示，蔡铁刚当日早8时许上班，随即离开办公室，9时28分返回。之后，有4人分别来访，10时33分后再无人进出。经现场勘查，蔡铁刚办公室房门由内反锁，物品摆放整齐，无打斗痕迹。窗户呈外开启状，窗台上有不完整足迹，花纹形态与他所穿的鞋底花纹一致。

　　次日，运城市官方对外公布了蔡铁刚“抑郁致死”的调查结果。有关负责人表示，蔡铁刚自2006年在北京东方医院被查出患抑郁症，曾先后3次到该院治疗。至案发前，他还在运城市中心医院进一步治疗，正在服药期间。

　　蔡铁刚的一位同事告诉记者：“案发当天上午，蔡铁刚离开办公室去参加单位例会，他还很认真做了笔记。没想到会议结束后不久就出事了。”而据办案人员介绍：“蔡铁刚办公室在市委办公大楼的阳面，窗户为约60厘米的方形，蔡铁刚1米7多的个头，几乎是钻出窗户跳下去的。”

　　曾遭举报不爱讲话

　　蔡铁刚是山西平陆人，50多岁，曾任运城市稷山县县委副书记、稷山纪检委书记，后调任运城市纪检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在当地口碑较好。

　　运城市纪检委的一名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他为人正直、豪爽，没有官架子，但工作起来却很细致、有条理，工作笔记在书柜里摆放得很整齐。”而据记者了解，生活中的蔡铁刚文笔极好，是公认的才子，曾出版《基层廉政文化建设实用指南》一书，自编的两首廉政歌曲分别获2005年“全国反腐倡廉歌曲创作”一等奖和三等奖。

　　对于蔡铁刚自杀的原因，外界有很多猜测。蔡铁刚的邻居向记者透露了这样一条消息：“3年前，一篇《蔡铁刚已蜕变成为腐败分子的保护伞》的帖子在网上传开后，他就变得不爱说话了。”记者上网查到此文，发现该文罗列了蔡铁刚“插手房地产纠纷和国有资产拍卖”，“为在北京某大学就读的女儿购买百万豪宅”，“为儿子购置豪华小车并悬挂复制的纪委牌照”等诸多问题。因此，一些人认为，蔡铁刚的死亡绝非“抑郁致死”那么简单。

　　运城市纪检委的一名官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则表示，对于网络出现的所谓举报，山西省、运城市两级主管部门去年都调查过，但并未作出结论。这位官员认为，蔡铁刚自杀可能与工作性质有关。“纪检委的工作和别的工作不一样，为了攻一个案子，办案人员经常半年见不到家人。更重要的是思想压力大，要承担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压力。如不善于自我调节，很容易患抑郁症。”

　　2月15日，一位自称蔡铁刚侄女蔡瑞菁的人在博客中发表文章，对蔡铁刚坠楼身亡的各种猜测予以澄清，文中说：“伯父作为蔡家的长子，平常公务繁忙，还要为农村的两位老人操心，加上两个儿女年近30仍未结婚，心里焦急，患上抑郁症，整晚睡不着觉。……公众对伯父因抑郁症跳楼而死产生质疑，是对整个中国官场的失望，是对社会诚信没有信心。我们整个家族已悲痛欲绝，希望那些良心尚在的人不要再乱说话了。”

　　抑郁而死的其他官员

　　近年来，官员自杀事件频发。据公开报道，2009年全国共发生13起官员非正常死亡事件，其中多数属于自杀；2010年也有9起。

　　2010年10月16日，广东省韶关市武江区政府院内，一位卸任两年多的老干部回到这个自己曾工作10年的地方，从天台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个人就是武江区原区委书记邬学新。两年前，56岁的邬学新因“投诉、控告、检举太多”被免职，随后逐渐淡出公众视野。

　　关于邬学新的死因，各方猜测不一。有说法称，他的死与一位和他发生过经济纠纷的好友有关。二人因承包水电站产生经济纠纷，曾“撕破脸皮”。结果，邬学新被好友举报有违纪违法问题，遭到调查。这给他带来很大的精神压力。尽管组织上已澄清举报的问题与事实不符，还帮助他调解纠纷，但他心结未解。

　　也有人说，邬学新选择自杀是多种因素的叠加：被免职后产生失落感；与好友反目，加上群众举报，情绪低落；夫妻关系不和，感情没有寄托；爱喝酒，身体状况不佳……最终，邬学新不堪重负，在重阳节自杀。

　　同样是在去年，民用航空中南地区管理局局长、党委书记刘亚军6月24日在广深高速铁路上与行驶列车相撞死亡。他进入铁轨处附近正好装有摄像头，录像显示，他独自翻越围墙，走上铁轨。

　　2009年2月，50多岁的刘亚军从民航总局安全办公室主任位上调任中南局一把手，他给人的印象很清廉，业务水平过硬，对工作要求高，口碑也不错。民航系统内部人士曾说：“刘亚军卧轨自杀前不久，还向朋友透露准备去国际民航组织亚太代表处任理事长。”就在刘亚军自杀当天，一位中南局的前高层还在办公楼内见过他，双方寒暄了一阵，“当时他神情并无异常”。

　　事后，《中国民航报》公布了调查结果，刘亚军选择轻生系精神抑郁所致，没有发现他存在党风廉政方面的问题。报道称，“根据刘亚军的遗书及其家属和身边工作人员反映，刘亚军长期存在失眠现象，总觉得休息不好。到广州工作以来，自感压力大，在家中有时独自哭泣。他收集了不少治疗失眠以及心理健康等方面的资料，对一些症状的描述还专门做了标记。”

　　让官员过正常人的生活

　　一些官员为什么会选择自杀？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社会心理学家林春告诉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官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和普通老百姓没有本质区别，导致他们自杀的原因有生理、心理、社会等各种因素。如果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也会万念俱灰，做出一些不理智、过激的选择，甚至结束自己的生命。”

　　林春称，自杀官员有一些心理特点。虽然他们表面上是成功人士，但性格上也会存有缺陷。比如，追求完美，内向封闭；缺乏变通，容易走极端，遇到挫折就对自己全盘否定；内心体验强烈，心理承受力差；情绪控制和管理能力缺乏，等等。而很多官员工作压力大、责任重，有些问题是他们自己无法解决的。此外，升迁受挫、情感问题、涉嫌腐败也是横在他们面前的“大山”。如果他们不能正确对待这些情况，心理上再出现问题，就容易走上极端。

　　不过，由于身份特殊，官员自杀的社会危害很大。“一方面，官员身担要职，他们的抑郁状态，轻则影响工作效率，重则会使工作出现失误，带来重大损失；另一方面，官员自杀很容易让公众怀疑背后是否隐藏腐败。虽然调查表明，除个别官员确因涉嫌腐败畏罪自杀外，多数自杀的官员是心理健康出了问题。但自杀事件通过网络媒体的散播，容易引发社会猜测，造成一些不稳定因素。”林春说。

　　当然，官员抑郁自杀现象是可以预防的。林春向记者总结说，第一，培养官员的心理健康意识，让他们学会一些自我解压的技巧；第二，建立官员的心理健康档案，健全针对他们的专业心理服务体系；第三，建立良好的政治秩序和政治生态，让权力受制约，运行在阳光下，使腐败难以发生；第四，建立“小政府”，减轻官员的工作压力，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与家人在一起，过正常人的生活；第五，媒体对官员自杀事件不要过于炒作、渲染，避免导致“传染”，出现更多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