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尚文

　　“很多人不知道中国父母怎么能教育出如此‘典型’的成功孩子。他们想知道父母做了什么，能养出那么多数学天才、音乐神童，”美国耶鲁大学华裔教授蔡美儿(Amy Chua)在新作《虎妈妈的战歌》(Battle Hymn of the Tiger Mother)中写道，“我可以告诉他们，因为我做到了。”这番话在美国引发了一场风暴。蔡美儿在书中回忆了有些“典型而极端”的中式教育方式被美国人视为“专制独裁”。愤怒的声音不绝于耳，指控她虐待儿童，呼吁大家不要购买这本书……但也导致了美国人对于不同风格教育方式的深思。而在深思背后，也许反映了美国人的危机意识。

　　这并非教育宝典，

　　而是一个母亲的回忆

　　蔡美儿的著作《虎妈妈的战歌》在美国出版后，其“不可思议的教育方法”在美国引起关注。《华尔街日报》1月8日发表了《为什么中国妈妈很优秀》的报道，网络版的点击量已经超过100万次，评论超过7000个，《星期日泰晤士报》、《时代》周刊纷纷对之进行跟进报道。《虎妈妈的战歌》冲上了亚马逊畅销榜，蔡美儿登上了美国国家公共广播(NPR)的“关注一切”栏目，美国国家广播公司(NBC)的“晚间新闻”和“今日”节目。在本月11日的“今日”节目中，一向阳光明媚的女主播Meredith Vieira难掩鄙夷地读着网络上的评论：“她是一个怪物”“她抚养孩子的方式无法容忍”“爱去哪里了？接受呢？”

　　因为媒体的“热捧”，美国人对于“虎妈妈”的故事已经熟悉了。48岁的蔡美儿是第二代中国移民，耶鲁法学院教授，她对两个女儿(分别为15岁和18岁)严加管教、一刻不停地驱策，书中宣扬的“中国传统教育方式”被认为是“无情”的：她要求女儿露露弹钢琴到深夜，在弹对每一个音符之前，不许上厕所或者喝水。她从不让女儿在外过夜，不准在学校出演戏剧，不准拿低于A的分数。结果是：一个女儿在卡内基音乐厅开演奏会。另一个，露露，放弃了音乐，开始打网球。

　　蔡美儿属虎，虎代表着“强大、权威和凝聚力”，能够获得他人的“恐惧与尊重”，她自称“虎妈妈”。

　　“坦率地说，我知道很多亚洲父母对于西方父母教育孩子的方法感到震惊。”包括“他们容忍自己的孩子浪费大量时间在Facebook或者电脑游戏上，他们对于孩子的未来漠不关心。”她对Vieira说，“外面是一个艰难世界(在等待着他们)。”

　　蔡美儿的专制的养育方法让美国人感到不安，甚至是震惊。她承认自己的书并非“教育宝典”，仅仅是一个母亲的回忆录。但在美国人的强烈反应背后有更深层原因。尽管蔡美儿本人出生并成长于美国，她使用的传统“中国教育方法”触到了美国人的痛处：美国人担心中国等其他国家兴起之时自己被迫让出领地，更担心下一代在全球经济中的生存能力。她的故事，不接受孩子得A以下的成绩，每天坚持做数小时数学、拼写，弹钢琴、拉小提琴，从不容许孩子随意出去玩乐或在外过夜或看电视或打电脑游戏，让美国家长感到震惊，更触动了他们内心的自我防御机制。

　　“虎妈妈”养育“幼崽”是为了它们能够统治世界，书中清楚地暗示，“意志薄弱”、“放纵”的西方人后代将在严酷无情的全球市场竞争中束手就擒。

　　蔡美儿的丈夫Jed Rubenfeld也是耶鲁法学院的教授，他在《虎妈妈的战歌》中偶尔露面，在家中扮演“慈父”角色。当他因为小女儿露露弹不好钢琴而袒护她时，蔡美儿坚持说大女儿索菲亚在露露的年纪已经弹得很好了。Rubenfeld说，索菲亚和露露不一样。蔡美儿回答说，“当然，每个人都不一样。失败者也有自己的特别之处。”

　　《时代》周刊分析道，全美国的家长读到这里都会遐想：我们是她所指的那个“失败者”么？

　　“我们成了懦夫之国”

　　美国人的怀疑有充分理由。这些年来，美国的经济持续衰退。尽管有专家宣布说这一波衰退已经结束，但2010年第三季度的经济增长仅仅只有2.6%，许多经济学家认为失业率将持续保持9%。部分原因是美国将工作外包给了巴西、印度、中国等国家。美国的住房价值也在下降，退休金和大学基金大幅减少。美国人开始关心自己每月能存下多少钱，甚至整个消费习惯也有所改变。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中国经济保持10%的年增长率，对美国拥有2524亿美元的贸易顺差。

　　与中美经济情况的差异一样，中小学教育体系同样让美国人警醒。去年12月，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公布了最新测试结果。美国学生处于中游，阅读是17名，科学史23名，数学31名，总体情况17名。自2000年这一测试展开以来，中国上海的学生第一次参与测试，他们的成绩将其他国家和地区远远抛在后面，所有三项成绩遥遥领先。教育专家做了一个赤裸裸的简单解释：中国学生更努力，更专注，学习时间更长。去年12月在谈到教育时，奥巴马提到了“斯普特尼克时刻”已经到来：“谦卑地认识到，我们习惯于赢的比赛里，有另一个国家处于领先。”

　　这种焦虑的反省近来不绝于耳，即便在最不可思议的情境中。当美国橄榄球联盟(NFL)因为暴风雪袭击美国东海岸而推迟了费城老鹰队主场的比赛，即将离任的宾夕法尼亚州政府官员Ed Rendell称，“我们成了懦夫之国。”他在电台节目中宣称，“如果这是在中国，你觉得他们会中止比赛吗？中国人会跑到球场上去，他们会在路上做微积分。”

　　美国的认同危机并非什么新鲜事。20世纪中期，美国人一度盯紧苏联人的导弹储备、宇航员队伍，甚至是他们在奥运会上的成绩，将之视为美国是否成功的指标。1980年代，日本人科技产品的精巧设计让美国人眼红——当时索尼公司的Walkman就是现在的苹果系列。而今，苏联已经解体，与日本的竞争让位于另一个事实：去年，中国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美国还是第一名——但是能维持多久？美国联邦储备署的借款正在逼近极限——而唯一的最大债权人是中国。美国教育系统是否能够跟上快速变更的全球市场？中国学生的在学时间比美国人长，美国小孩花更多时间在电视前而非教室里。

　　让人们关注起这些“国家大事”的并非政府报告，而是一本母亲谈论女儿青少年叛逆的书。

　　哪个是通向成功的处方？

　　蔡美儿坚称自己并不是一个怪物。“我身为母亲，做的每件事都建立在爱与同情的基础上。”她说，爱与同情，加上很高的期望：这也是蔡美儿自己被养育的方式。蔡美儿也承认严厉管教并不总是行得通。

　　让蔡的批评者感到惊讶的是，她的许多做法受到心理学和认知科学的支持。比如，她认为美国父母会尽量避免让孩子感到不适或困扰。“中国父母，”她说，“相信力量，而非脆弱性。”2008年《懦夫之国》的作者、《今日心理学》杂志编辑Hara Estroff Marano呈现的证据显示蔡是对的。“研究显示，不接触困难任务的孩子无法发展心理学家所称的‘掌控经验’，而获得这类经验的人将更为乐观果敢。他们知道他们有能力走出困境，达到目标。”而“从没有机会测试自己能力的孩子，”Marano说，“将成为‘情感脆弱’的年轻人，容易焦虑和抑郁。”

　　蔡美儿提出的美国人教育的另一个问题是，“喜欢表扬孩子，即便完成的是最简单的任务——挥一下棒子或者画一条线。”西方人喜欢表扬自己的孩子“天才”，有“天赋”，她说，而东方家长强调认真工作的重要性。事实上，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Carol Dweck发现家长的肯定影响了孩子们的表现，他对数百学生进行试验，表扬“你一定做这个很有天赋”或“你一定很努力”。他发现被表扬“有天赋”的人更容易拒绝机会，因为他们“不想做任何可能暴露他们的不足的事情”，而90%被表扬“努力”的孩子愿意接受新的测试。

　　即便如此，心理学家还是谴责了威胁和谩骂的方法——蔡美儿经常喜欢使用的口头武器——这有害于儿童的个人发展和亲子关系。

　　她强调自己写的是一部“回忆录”，而非“育儿手册”。她也强调说，“中国母亲”并不一定是中国人，“我知道一些韩国人、印度人、牙买加人、爱尔兰人或加纳的父母，也是这样的，”她写道，“虎妈妈”的方法并不是一个种族的，而是一种哲学：期望你的孩子做到最好，永不满足。

　　中国家长也开始逐渐转换思维，向西方学习。特别是在城市中受过教育的父母，更希望远离严格的传统教育模式，让孩子在更民主、宽松的“美式”风格中成长。中国政府也开始不满于其应试教育体制，希望向西方寻求灵感——希望教育出更具有创造性和创新性的毕业生。一切取决于你身处何地，也许永远有一种教育方法，比你现在所拥有的更好。

　　哪个才是通向成功的处方？中国方式还是美国方式？也许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