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尚文

　　陕西蓝田籍律师王荣利再度推出“年度企业家犯罪报告”。常年致力于预防犯罪研究的他，从权威媒体发布的消息中捕捉、累积有关企业家犯罪的一点一滴。王荣利连续三次推出“企业家犯罪报告”的用意很明确：“给走在风口浪尖的企业家们提个醒！”

　　“我今年得了一场大病，大半年都在休养。虽然得了病，每每和家人在一起，就感觉很幸福。这么想来，那些身陷囹圄的企业家，他们的‘病’更深！”一开口，王荣利律师就以自身经历引申到他所做的研究上来，“每到年终，我都推出这个报告，是想给企业家们提个醒！”

　　2010年12月30日晚7时30分，王荣利在西北政法大学向近百名法律专业师生首次披露《2010年度中国企业家犯罪报告》。这是王荣利第三次推出相关研究结果：2008年年末，50万字的《中国反腐败报告》推出，2009年年底，他推出当年的《中国企业家犯罪报告》。

　　2010年年初，王荣利突发脑溢血，引发偏瘫，住院治疗数月。尽管如此，《2010年度中国企业家犯罪报告》仍如期推出。

　　“这就是民间常说的‘前腐后继’”

　　王荣利搜集了2010年度广受关注的147例涉嫌刑事犯罪或与刑事犯罪有关的企业家的相关案情资料，归纳出2010年度中国企业家犯罪现象的几个显著特点，其一就是“前腐后继”的多。

　　比如天津市地铁总公司党委书记王春清、总经理高怀志一前一后入狱，再如徐州市生产资料市场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汪大田，6年前曾举报他的上司、原徐州物资集团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付厚刚腐败，将其送进监狱，而他成了“反腐英雄”，去年，他又被群众举报因受贿罪入狱。

　　这些“前腐后继”的老总们，命运惊人地相似。从当官、被举报、接受检察机关询问，到拘留、逮捕、起诉、审判，不仅犯罪性质相似，连犯案的手段方法也“一脉相承”。“其次，是夫妻‘荣辱与共’！”王荣利研究对比发现，双双坐在被告席上或同入牢房者，多达四五对。如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原党委书记兼总经理唐若昕被判坐牢14年，其再婚的妻子也跟着坐牢11年；甘肃省窑街煤电集团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李人志被判死刑缓期2年执行，其妻也被判有期徒刑3年，缓期4年执行等。

　　受贿罪占的比例比较大

　　在王荣利搜集的2010年147件企业家案件中，除了3件为企业家遇害案以外，其余144件均为企业家犯罪案件。144件企业家犯罪案件中，除了两名通缉在逃以外，其余都被抓获或在押。“受贿罪占的比例比较大。”王荣利研究发现，在62例基本确定犯罪罪名的国企企业家中，受贿罪30例，贪污罪15例，挪用公款罪4例，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3例，滥用职权罪3例，故意杀人罪2例，私分国有资产罪、非法占用农用地罪、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诈骗罪、金融诈骗罪等各1例。

　　而且，“涉案金额越来越大。”在挪用公款、现已查明的两个案件中，一人涉案5.8亿元，一人涉案5792万元。王荣利做了个简单的计算：在36例查明涉案金额的案件中，36人共受贿、贪污、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共涉及金额3.4449亿元，人均约957万元，“均贪即将‘突破’1000万元！”

　　在已作出判决的37案42人当中，判决死刑的有2人(其二人均有命案在身)；判决死刑缓期2年执行的有7人；判决无期徒刑的有8人；判决有期徒刑15年以上的(包括15年)有8人；判决有期徒刑10年以上不足15年的有13人。有期徒刑不满10年的仅5人。

　　王荣利注意到，在这些涉案国企企业家中，“党和国家曾给他们很高的政治地位和荣誉”：

　　64名涉案的国企企业家中，有第八、九、十届全国人大代表、全国劳动模范的光明集团总裁冯永明；有全国人大代表的重庆市广播电视集团总裁李晓枫；有曾获得“2005中国保险业年度人物”的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首任党委书记兼总经理唐若昕；有获得“陕西省优秀青年实业家”称号的陕西子长县药材医药公司党委书记兼经理郭红安……

　　“犯事”民企老总资产过亿者约50人

　　王荣利研究发现，在144例企业家犯罪案件中，民营企业家犯罪占80例，其中约50人都是资产或涉案金额超过亿元的老板。

　　而在已确定罪名的54例民企企业家犯罪案件中，“涉黑”案就占了20件，各种诈骗罪共16件，其中集资诈骗7件，合同诈骗罪4件，贷款诈骗罪3件，信用卡诈骗罪和诈骗罪各1件。

　　王荣利统计出，在已经判决的42例案件中，共有7宗案件的9名被告人被执行死刑。其一是安徽省“万物春”集资诈骗案首犯唐亚南；其二是重庆“打黑”过程中打掉的“黑老大”，共5案7人，包括陈明亮、樊奇杭、岳村、银志伟、刘钟永、陈知益、杨全；其三是辽宁省葫芦岛市李庆泉、李庆友兄弟黑社会性质组织的二号人物李庆友。“尤其是这个李庆友，曾花500万欲要保命。”其亲友委托一个自吹“有能量”的个体户王某，王某拿了500万，找到承办该案的法官金某，王送给金价值20余万元的轿车一台和一部手机，分给曾经帮助他揽到这个“大活儿”的两个介绍人各100万，余款归己。最终，李庆友的命没“保住”，王、金二人分别被判处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10年。

　　跟落马的国企老总一样，80名涉案民营企业家中，许多人都曾获得极高的政治地位，有着这样那样的荣誉称号和头衔：至少有13人曾是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多人获得“杰出青年”、“劳动模范”、“十大新闻人物”、“首富”等称号。

　　跟以往的研究方式一样，王荣利尤其注意到了企业家犯罪时的年龄。在144例涉案企业家中，国企企业家有64名，初步查明年龄的35名企业家平均年龄为52.65岁；在确定年龄的47名民营企业家中，平均年龄为43.85岁。“这比2009年度落马国企老总平均年龄53.36岁以及落马或被调查的民营企业家平均年龄46.04岁，都要年轻一些。”

　　根据搜集到的案情分析，王荣利发现，2010年，企业家犯罪除上述“常规”情况外，还出现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特殊状况。一些是原本多年前就负案在身，隐姓埋名之后成为“成功人士”，最终还是难逃法网。比如河南省濮阳县农民徐俊起，多年前殴打他人致死，逃到山西省闻喜县，后来开办了一家钢铁公司，成为千万富翁，最终暴露踪迹；又如重庆市南岸区某房地产公司副总经理张某，多年前是一名教师，丧失师德奸淫了一名小学生后潜逃，当上了房地产公司老总。其后，公司有人闹事报警，张的踪迹因此被发现，最终被判有期徒刑12年6个月……

　　专家点评

　　报告在给中国企业家敲警钟

　　冯卫国西北政法大学刑事法律科学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王荣利的报告也是给中国企业家敲个警钟。这让我想起我的一个初中同学关建民，也是个企业家，和他的哥哥、原山西阳泉市城区公安分局巡警大队大队长关建军，坐拥数以亿计财富，光是一辆劳斯莱斯轿车就价值840万元。不久因“涉黑”，一起“进去”了。如果他能早一点看到这个报告，说不定也不至于“进去”。

　　为何经济上去了，企业家却进去了

　　耿民 陕西律师协会刑事辩护委员会副主任

　　听完王荣利律师发布的年度企业家犯罪报告，忧心、揪心！为何经济上去了，而为社会创造财富的企业家却下去了、进去了？

　　有句老话叫做“世路难行钱作马，愁城欲破酒为军”，现在是“‘贿’为军”！尤其民营企业家更是陷入一个怪圈：草根创业，出身苦，创业苦，犯事之后苦中苦。我曾与一位民企老板聊天，问他怎么创业，他说是“五权宪法”。我问怎么个五权宪法？他举起拳头，“舞拳宪法”——靠拳头打天下。法律意识薄弱到如此境地！

　　企业家犯罪会引起极端的社会危害性，但远远没有引起重视。

　　恐怕是大部分行贿罪被掩盖了

　　方强 陕西省司法厅原副厅长、西北政法大学教授

　　我对王荣利做出的年度报告有个疑问——企业家犯罪有很多是受贿罪，我觉得这很奇怪。其实企业家犯罪犯的最多的，不是受贿罪而是行贿罪，大家觉得是不是这样？社会上的人愿意去给企业家行贿吗？我看不是。

　　在企业家犯罪中，应该有大量的行贿罪，而不是大量的受贿罪。但是“报告”中摆出来的案件，大部分是受贿罪——恐怕是行贿罪被掩盖了，而且是人为地被掩盖了。为什么会有人去掩盖行贿罪？可以继续研究。

　　本版稿件由本报记者 孙强 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