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尚文

　　Zynga、Facebook和Groupon都聘请了一家同时发明了社交媒体会计准则的独立审计机构。只要还有像安永这样的公司可以自由地评判企业的会计规则，合法地创造如此富有创意的体系，那么这种困惑肯定将像FarmVille的虚拟葛藤那样疯长。

　　安达信(Arthur Andersen)正在某个地方瑟瑟发抖。

　　在Zynga的热门游戏FarmVille里，2,600万数字农夫正在经营他们的农场和作物。对这些人来说，得到虚拟拖拉机、播种机或收割机非常重要。比如，虚拟拖拉机使你可以同时耕四块地。这种生产力是使用笔记本电脑的农夫们梦寐以求的。

　　但问题在于，获得足够的FarmVille游戏货币来购买重型农场设备需要很多时间。但与其他的社交游戏公司一样，Zynga允许用户加速这个过程，方法就是把信用卡和贝宝(PayPal)账户上的真钱转换成FarmVille游戏货币来购买虚拟物品。比如，一辆高速拖拉机的价格为55农场金，相当于10美元的真钱。

　　对Zynga(还拥有CityVille、Zynga Poker、Mafia Wars和Words With Friends等游戏)来说，虚拟拖拉机是个大生意。这家位于旧金山的初创公司可能每年售出了数百万辆虚拟拖拉机(相比之下，美国和加拿大在2011年售出了19万辆真正的拖拉机)。虚拟物品的销售，从FarmVille的干草到Mafia Wars的步枪，几乎占到Zynga 2011年11亿美元营收的全部，占到Zynga分销商Facebook 2011年营收的12%。

　　因此，两家公司在会计界有相同的朋友，这会带来很大的好处。这位朋友就是安永会计师事务所(Ernst & Young)，Zynga和Facebook的上市审计机构。

　　实际上，安永曾专门就虚拟物品的会计工作出过一本书。安永是仅次于普华永道(PricewaterhouseCoopers)和德勤(Deloitte)的第三大会计师事务所，在科技和迅速发展的社交媒体领域领先于竞争对手。美国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Financial Accounting Standards Board，简称FASB)和证券交易委员会(Securities & Exchange Commission，简称SEC)都没有发布针对家畜催情药和虚拟收割机这类虚拟物品的会计准则，因此安永的一份文件(已于3月份更新)提出了三个收入确认模型。安永认为这些模型符合公认会计准则(Generally Accepted Accounting Principles，简称GAAP)。

　　这几家公司的上市很对得起安永的努力，因为其“战略性高增长市场”咨询部门帮助企业在上市之前建立自己的财务系统、控制措施和会计政策。然而，这可能会有问题。一家会计机构即为公司非正常的收入来源提供复杂的会计规则咨询服务，还能为同样的公司提供“独立”审计服务？

　　安达信和安然(Enron)的鬼魂在瑟瑟发抖。当然，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Sarbanes-Oxley)按理说是应该能化解这种利益冲突的。但正如该法案束缚了IPO市场一样，在这里也把事情搞砸了。虽然这项法案明智地禁止会计师事务所一边向上市公司提供审计服务，一边又向该公司出售大多数的咨询服务——这个有毒的套餐毁掉了安达信和数以千计无辜的安然股东——但没有阻止会计师事务所先就专业和内部会计问题为初创公司提供咨询服务，然后当这家新兴公司准备上市时，又继续扮演独立审计机构的角色，而这可能导致自己审计自己的工作。

　　在成为Facebook和Zynga的独立审计机构之前，安永是否为他们提供了咨询服务？安永不会说。安永美国的独立副主席史蒂芬·布洛尔斯(Stephen Blowers)确实说，在审计客户上市之前，他的团队会对IPO审计报表涵盖的三年期间以及这之前的一年中安永为该公司所做的所有工作进行大规模审查，以确保符合SEC的审计独立性规定。他说：“我们确信我们的独立性。”

　　Facebook、Zynga和Groupon(安永的另一个审计客户，最近因为账目问题而受审查)也不会说安永在成为他们的审计机构之前为他们提供了哪些咨询服务。在提交给SEC的文件中无法找到这方面的资料，因为这些不必披露。“这种情况无法使人们相信数据得到了独立审计。”SEC前首席会计师林恩·特纳(Lynn Turner)说。

　　但存在着暗藏的线索。在2011年报中，Zynga在解释为什么迟迟才确认FarmVille拖拉机等虚拟“耐用品”的销售收入，但很快就确认了能源等“消费品”的销售收入时，原封不动地大量引用了安永的指南。

　　安永的社交游戏新会计规则的共同点似乎是，收入确认的时间留给管理层自行决定。基本上来讲，安永逐渐开始在这个崭新的领域里制定规则，而且这些规则推高了股价。

　　这幅图说明了虚拟物品的会计游戏是如何进行的。如果你购买并持有Facebook游戏币(用于购买Facebook游戏里的虚拟物品)，Facebook会把这笔钱当作递延收入——如同零售商记录售出的礼品卡——直到你花掉游戏币。当你购买FarmVille的高速拖拉机时，你需要支付相当于10美元的Facebook游戏币(10美元可购买100个Facebook游戏币，相当于55农场金)。Facebook把7美元交给Zynga，自己留下30%(3美元)作为手续费，并把这3美元从递延收入变成当期收入。

　　Zynga何时确认这7美元的收入呢？FASB没有制定社交媒体方面的标准，但其范围更广的指导原则认为，收入在已经实现(或可实现)和获取的情况下才可以确认。也就是说，即使某公司拿到了钱，也不能算作当期收入，除非该公司已经交付了客户花钱购买的产品或服务。

　　安永涉足了这个空白领域，为社交游戏公司提出了三种收入确认模型供其选择：基于游戏的模型，收入确认非常之慢，持续的时间为游戏的生命期；基于用户的模型，收入确认较快，持续的时间为普通用户坚持玩一款游戏的时间；基于物品的模型，收入确认很快，持续的时间取决于虚拟物品的性质。Zynga使用的是最后一种模型，因此很快确认了能源等虚拟“消费品”的收入，但拖拉机等“耐用品”的收入确认时间为玩家坚持玩游戏的预计时间。

　　想一想，你会觉得有道理。但选择哪种会计方法只是游戏的一部分。所有这些收入确认方法都取决于管理层对游戏、客户或虚拟物品生命期的估计，在解释快速变化的新业务中的消费行为方面有很大的自由度。估计值的调整会使利润大为不同。

　　比如，Zynga在2011年10月向SEC递交的第四份经过修订的注册声明中表示，在去年上半年，该公司估计普通付费玩家的游戏生命期是15个月，少于一年前的19个月。玩家生命期缩短6个月，根据通用会计准则计算的营收便提高了2,730万美元，这期间的业绩顿时从亏损变成了盈利1,810万美元。时间刚刚好：这个变化就发生在Zynga以每股10美元的价格在12月中旬上市之前。

　　“我们认为，反复无常地使用对自己‘有用’的生命期和由此产生的折旧会令企业的经济状况更加令人看不懂。”晨星公司(Morningstar)高级股票分析师里克·萨默尔(Rick Summer)说，“这也是糟糕的现金流会计方法。”

　　萨默尔更喜欢一种完全不同的非GAAP财务指标，也就是Zynga在其新闻稿中宣称的“bookings”(营收+递延收入)。这种指标会在玩家购买了虚拟物品时把所有的销售收入都计算在内，这使投资者可以读懂企业的发展势头，而不用去理会收入确认的时间。2011年，Zynga的bookings收入达到创纪录的11.6亿美元，同比增加38%，非GAAP下的净利润为3.03亿美元。向SEC提交的报告显示，根据GAAP计算，Zynga在2011年净亏4.04亿美元(请注意，Zynga的非GAAP盈利数据不包括折旧、摊销和大量的股票补偿开支)。

　　这种灵活性凸显了独立审计对股东而言极其重要的原因。四大会计师事务所都在向成长型企业提供服务，而这些企业以后可能会上市。除了有利可图之外，向这些企业提供服务还可以使会计师事务所在开展审计业务方面处于有利地位，这可能在几十年里产生大量的收入(在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的辩论中，会计师们打败了迫使企业每五年更换审计机构的努力)。

　　在如何表达这种关系的问题上，安永最为无耻。比如，普华永道的“IPO路线图”指南强调了审计独立的重要性，前后提到了五次。相比之下，安永的最新版“上市指南”强调了其作为企业顾问和客户服务者的角色，但没有一次提到审计独立性。这传达出了一个明显的信息：维护客户利益第一，审计第二。

　　但这并没有妨碍曾经为安永效力的许多人转换阵营。安永的注册会计师们常常受到挥舞着期权奖励的客户的诱惑，转而为他们工作。Facebook和Zynga的首席财务官都出自安永。维拉诺瓦大学的会计学教授安东尼·塔纳克(Anthony H. Catanach)说，这种“乱伦”关系就是安永审计客户雷曼兄弟发现其资产负债表崩溃的一个关键原因。雷曼用来隐藏债务的技巧以及越来越严重的流动性危机都是雷曼首席财务官带来的。他曾是安永合伙人，带领着安永的其他合伙人声称那是合法的。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现在禁止审计人员转投由其直接审计的公司，但没有禁止他加入由其公司审计的其他企业。

　　还是感到困惑？Zynga的投资者肯定是这样。只要还有像安永这样的公司可以自由地评判企业的会计规则，合法地创造如此富有创意的体系，那么这种困惑肯定将像FarmVille的虚拟葛藤那样疯长。(译  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