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虾生死劫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0月06日 07:39 南都周刊
20多年前爬上餐桌并承载了多个地区经济振兴重任的克氏原螯虾,在“哈夫病”引发的恐慌中能否成功走出阴影,抑或成为果子狸第二?
烟波浩渺,洪泽湖一望无垠。在江苏省西部,淮河水注入洪泽湖的交汇处,盱眙县的小龙虾养殖基地纵横交错。
9月14日下午,盱眙县明祖陵镇。江苏仁和农业开发有限公司小龙虾养殖基地负责人许墅,探查了一番虾塘后对南都记者说,“已经十多天没有捕捞了。不是多少钱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市场,卖不出去。”
7月20日以来,在盛行食用小龙虾的南京市,各大医院陆续接到患上肌肉酸疼症状的病例。经诊断后得出的结果是,患者都得上了“横纹肌溶解综合征”——由卫生部下派的专家组事后得出结论,病例均属“哈夫病”,与食用小龙虾有关。
一时间,各种传闻甚嚣尘上,人心惶惶。虽进入尾市,但来自全国各大水产交易市场的数据显示,小龙虾几乎卖不动了!9月19日,在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的《中秋节、国庆节餐饮服务食品安全温馨提示》中,也特别明确指出,“慎食小龙虾”。
曾风靡大江南北的小龙虾已暂时风光不再。而因此引发的各种忧虑,才刚刚开始。
恐慌来袭
一个名叫“横纹肌溶解症”的幽灵
7月底,食用小龙虾风气旺盛的南京,陆续传出食客肌肉酸痛甚至溶解的消息。这个厄运,也降临到了小龙虾老饕张小灵(化名)的头上。
那是8月18日晚上,张小灵和其他几位朋友聚会于南京一家酒楼,“就专门吃小龙虾。”张说,平时隔三差五会去享用这一美食,当晚,自己吃了10余只后便跟朋友们尽兴而归。
第二天早上,张小灵觉得背部异常酸疼。“我以为是自己平时缺少运动,感冒了。”张说,为了缓解疼痛,中午便去一家按摩店做推拿,“还是没效,睡觉不能平躺,侧着睡觉得胸闷。”为此,张去了医院。
“又来一个。”听了张对自己不适症状的描述后,医生如此感叹。通过对肌酸激酶的测定,张小灵已远远超出正常值(正常标准为26-14国际单位每升),“记得我的测量值当时是640,还有好几个比我高的,好几千了。”输完医生开出的药水后,张就回家去了。
4天后的8月23日,当张小灵浏览手机报时,顿时惊愕:“原来我的病可能跟吃小龙虾有关。”——当天,当地媒体《扬子晚报》刊发报道称,“南京多人疑因食用小龙虾致肌肉溶解”。在这篇最早的报道中,披露病例的症状几乎与张小灵无异,只是程度轻重有别。在南京鼓楼医院,最终将这种症状诊断为横纹肌溶解症。
由此,一个名叫“横纹肌溶解症”的幽灵在南京上空盘桓。至9月6日,仅南京市就收治22名患者。此外,武汉、南昌、福州等地亦陆续发现病患;患者最大的共同点,是食用了小龙虾。对小龙虾的恐慌,迅速传到了全国。
爬上餐桌
“盱眙十三香”成了小龙虾产业的助推剂
作为外来入侵物种,小龙虾的故乡在遥远的北美洲。原产于美国南部路易斯安那州的克氏原螯虾,上世纪20年代传入了日本。据可查证的文献资料,1927年,有日本人从美国夏威夷携带了20只克氏原螯虾,准备培育为牛蛙的饲料。到上世纪30年代初期,克氏原螯虾在南京登陆。在中国,其得了个“小龙虾”的别名。
“我们那时都不吃这东西的。”盱眙县明祖陵镇仁集居委会沈北组农民沈定先对南都记者说,就算在“三年大饥荒”的日子,小龙虾也“没人吃”。在平时,有一些农民将野生小龙虾捕捞出来煮熟后,作为喂猪的食料。
上世纪80年代初,小龙虾开始被盱眙一带的居民食用。“那时都是野生的。”盱眙县龙虾协会常务副秘书长赵建民对南都记者介绍,部分农民从湖畔捕捞到小龙虾后,开始尝试食用。沈定先也佐证了赵的叙述,沈说,濒临洪泽湖的明祖陵镇农民,彼时对小龙虾的做法主要是盐水煮虾,吃法多是蘸酱食用“吃得不多。”沈定先说。
一个历史背景是,上世纪80年代,中国正推进改革开放进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为国策。作为江苏省贫困县,盱眙经济以农业为主。“那时候大家都在想怎么发展经济。”赵建民说。1987年左右,原名为仁集乡的明祖陵镇,开始出现部分农民少量养殖小龙虾——以此作为家庭经济收入补贴。“大规模养殖,应该是从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沈定先说,当时仁集乡党委书记花纯艳为了推广小龙虾养殖,向所在辖区农民推行了如优惠贷款等若干政策。
赵建民向南都记者介绍,第一个力推小龙虾养殖的,是当时的县委书记赵鹏。“1992年邓小平南方讲话以后,各个地方都在寻找发展地方经济的办法。”赵建民说,如何发展盱眙经济,到赵鹏这一任时,“赵书记已经坐不住了,那时候几乎是全民经商啊,地方也在考虑发展经济。” ——最终的结果是,当时盱眙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抓住了泛滥于洪泽湖畔的小龙虾———上世纪90年代,盱眙开始出现专门烧制小龙虾的饭店;赵建民对南都记者说,赵鹏等领导找到“节庆经济”的商机,“青岛有啤酒节,潍坊有风筝节,洛阳有牡丹节,盱眙为何不搞一个龙虾节?”
至此,时任县委书记赵鹏、县长王友富等,开始酝酿发展小龙虾养殖特色产业。尤值一提的是,在以丁香等十几味药材组成的“盱眙十三香”,成了盱眙小龙虾产业的助推剂。“调料像一个鞭炮的引信,一点就把小龙虾这个鞭炮给点炸响了。”赵建民说,有了盱眙十三香,小龙虾的食用方法告别了白灼蘸酱的时代。
十三香小龙虾,盱眙官方开始谋划这一特色品牌。在推广食用小龙虾的过程中,盱眙民间还形成了一首关于小龙虾“食用方法”的歌谣。盱眙县委宣传部的干部李光明,曾向南都记者演示,歌谣如是唱道:
牵着你的手,轻轻吻一口,掀起红盖头,深深吸一口,拉下红裤头,解开红肚兜,拽掉黑线头,一下吃个够。
特色产业
依托着“中国龙虾节”的带动效应,盱眙发展出完整产业链
2000年,中国农历龙年。依照盱眙县官方的策划,时年7月18日,“中国龙年盱眙龙虾节”开幕。
7月19日下午,盱眙举行“千人广场龙虾宴”,这一举动至今仍广为人知并成为历届龙虾节的压轴节目。据地方媒体当时的统计数据,“龙虾节”两天时间里,20余万人流涌入盱眙,小龙虾销售近百吨。
2000年11月,赵鹏调到盐城市任职。接任县委书记的原县长王友富,接过了推广小龙虾经济的接力棒。
次年,盱眙龙虾节冠上了“中国”的招牌。当年,由于《扬子晚报》的加盟主办,第一届“中国龙虾节”因媒体造势开始在全国名声大噪。盱眙坊间有笑谈称,从此,全国人民不再将“盱眙”念成“于台”。
赵建民说,随着品牌的塑造培育,盱眙官方开始有计划地助推小龙虾养殖。2002年,原本种田为生的沈定先,也开始筹资养殖小龙虾。
沈定先对南都记者说,由于得到了政府担保,以前农民较难贷款的银行对虾农开了绿灯。“我贷款2万,自己筹4万,承包了300亩滩涂水面。”
从洪泽湖畔捕捞的野生小龙虾作为虾苗放入池塘后,沈定先便开始等待收成。“不用喂,它们自己长。”沈定先说。
与沈定先想法不同的是,盱眙官方却在费尽心力,培植这一地方特色产业经济。第三届“中国龙虾节”举办时,盱眙官方将会场推广到包括盱眙、南京、上海及浙江金华等四个场地。时任县委书记王友富及其他盱眙官场要员,甚至亲自掌勺为食客烧制小龙虾。
“随着节庆效应的放大,节庆汇聚人气、提高地方知名度等功能一发不可收。”赵建民说,依托着“中国龙虾节”的带动效应,盱眙除了发展小龙虾养殖、加工及配套产品等一整条完整产业链外,还以此发展了旅游、物流等产业。2001年2月,盛产小龙虾的仁集乡撤乡建镇时,其因境内明祖陵而将镇名定为“明祖陵镇”就是官方扩大节庆效应的策略之一。
2004年7月,“中国龙虾节”第一次遭到了媒体的批评。当时以针砭时弊著称的央视《焦点访谈》,在“谁为龙虾节买单”的节目称,盱眙政府为了办节求虚名,“斥巨资搞摊派”。
批评归批评,作为江苏贫困县的盱眙,力推小龙虾产业经济的政策还是得到了江苏省相关领导的肯定。2006年,王友富升任淮安市副市长后,蔡敦成成了盱眙县委书记。彼时,最早在明祖陵镇推广小龙虾养殖的花纯艳,也已是盱眙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小龙虾产业是花纯艳主抓的工作之一。
对于小龙虾产业,蔡敦成总结称,龙虾节的成功在于下好了两步棋:媒体造势和市场运作。当年,盱眙龙虾成为农业部认定的“中国名牌农产品”。贴上“盱眙”标签的小龙虾,也走向了南京、上海和北京等城市。
也是在2006年,一个名叫许小涛的上海商人,第一次与盱眙小龙虾相遇。许小涛任董事长的江苏仁和农业开发有限公司,如今已拥有盱眙第二大面积(3600多亩水面)小龙虾养殖基地。许对南都记者称,在当年的某一天,许在上海与朋友聚餐,13人吃了3000多块钱的盱眙小龙虾,“人均消费约300块,当时就觉得养这个东西赚钱。”经过了一番考察后,许决定投资小龙虾养殖。
全国生长
合肥:“中国小龙虾之都”,盱眙:“中国龙虾之都”,湖北潜江市:“中国小龙虾之乡”
在距洪泽湖约2000米的地方,许小涛的小龙虾养殖基地引洪泽湖水注入虾塘。“养殖的门槛比较低,主要还是以经验积累为主”。基地负责人许墅向南都记者称,小龙虾表现出惊人的适应能力,“几乎不需要太多技术投入”。野生的小龙虾,属于杂食性动物。其摄食的范围包括水草、藻类、水生昆虫和水生物的尸体等。坚忍的生命力,不但表现在其能忍受长达四个月的枯水期,甚至连田间的农药都可以抗拒。由于没有天敌,小龙虾像外来的巴西龟、福寿螺等生物一样,只要有适合生存的水域,便可安营扎寨甚至泛滥成灾。
除了洪泽湖,淮河流经的安徽、长江流域的湖南、湖北一带,小龙虾迅速在河塘沟渠及农田中繁衍生息。由于其杂食的特点,以及其强健的螯足,小龙虾泛滥的地方,水稻等农作物及堤坝深受其害。2003年,知名企业家、万向集团董事局主席鲁冠球看到江西鄱阳县小龙虾泛滥成灾的消息后,决定在当地投资建设小龙虾加工项目,此举一度成为企业家支农的美谈。
“小龙虾的天敌是人,主要方式就是吃。”赵建民说,盱眙成功推广小龙虾养殖,并因举办“中国龙虾节”而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的方式,也被其他地方纷纷效仿。“中国龙虾节”举办后的第二年,安徽合肥也办起了“合肥龙虾节”——除了江苏盱眙,如安徽合肥、湖北潜江、湖南洞庭湖、江西鄱阳等拥有适合小龙虾生长水域的多个地区,都确定了推广小龙虾养殖为特色产业。
2007年6月,中国渔业协会授予合肥市“中国小龙虾之都”称号。最初举办“中国龙虾节”的盱眙县,则在 2008年被中国烹饪协会授予“中国龙虾之都”的称号。同样是将小龙虾养殖定位为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特色产业的湖北潜江市,2010年5月,被中国水产流通与加工协会评定为“中国小龙虾之乡”。
与各地运作各种协会授以称号不同,对于小龙虾的生产及销售环节,官方并无专门的监管措施 ———2003年9月,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曾印发《出口淡水小龙虾及其制品检验检疫管理规范》的通知,对小龙虾的对氯霉素(抗生素类药,有毒副作用对人体有害)、硝基呋喃(抗菌药物,可致癌)等农、兽药残留做出规定,以“确保满足输入国的要求”。
前述通知的背景是,2001 年11月,包括江苏小龙虾在内的90多批次中国水产品,被进口国检测出氯霉素超标及其他药物残留;2002年1月,美国食品及药品管理局(FD A )也针对中国虾产品发出预警通报;同年5月24日,美国路易斯安那州农林部通过紧急法案,对中国进口的所有小龙虾和虾类产品进行氯霉素检测。
然而,针对国内市场,官方并无统一的相关规定。明祖陵镇仁和小龙虾养殖基地负责人许墅说,对养殖这一环节,监管部门通常只有水产局和质监局两个部门。“都是随机检测。水产局会过来看看水质,捕捞的时候,质监局会抽查如抗生素、重金属等是否超标。”
在洪泽湖畔的养殖基地,许墅对南都记者介绍,养殖最重要的是水质。“这里的水质,基本是三类水标准。饲料50%以上是水花生、金鱼藻等水草,需要投料时,主要是玉米、小麦和麦麸。”许说,2009年,基地曾发生过小龙虾大面积死亡的事件,后经专家现场诊断是养殖密度过大。“我们将小龙虾捕捞分塘后,就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了。”
对于养殖过程中是否会投放抗生素及抗菌药物这一问题,许墅称当下的养殖户已无这一必要。“至于沟里边的,野生的,如果有农药等残留,就不好说了。”——2005年,欧盟对中国出口的动物源性产品中,氯霉素、硝基呋喃代谢物等药物残留作出新规定。对此,《扬子晚报》报道称,从江苏出口小龙虾的检测情况看,“达到这一要求十分困难”。2008年,西班牙通过欧盟食品和饲料委员会向中国发出通报称,中国出产的速食虾被检测出含有硝基呋喃。
抗生素等药物残留的问题,并未阻挡住小龙虾产业在中国发展的脚步。据南都记者从小龙虾主产区获得的数据显示,如今,江苏的养殖面积为100万亩,安徽超过60万亩,江西在30万亩左右;小龙虾已成为经济出口支柱产业的湖北省,养殖面值超过了300万亩。
据赵建民估算,小龙虾现在至少每年为盱眙贡献18亿元产值(毛利)。养殖小龙虾之后,沈定先在2007年盖起了两层小楼,沈说,“每年收入12万元左右”。
神秘病毒
哈夫病:“无法解释病因的横纹肌溶解症”
8月23日晚上,沈定先如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看电视。“肯定不是这里的龙虾。”看到媒体披露南京出现横纹肌溶解症的消息时,沈的第一念头是盱眙小龙虾没有问题。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做的当然是第一时间辟谣啊!”盱眙龙虾协会常务副秘书长赵建民对南都记者说,“全国有1亿多人在吃小龙虾,怎么别人没问题就他们二十几个人有问题?肯定不是小龙虾的事。”
江苏省海洋渔业局的意见,与沈定先、赵建民等人的判断无异。9月4日,该局专门召开说明会,该局新闻发言人沈毅向媒体通报了对小龙虾的检测结果。沈称,渔业部门的检测表明,“小龙虾本身没有问题”———“对我省5个主产区的10个小龙虾产地使用的3个饲料产品、13个存塘产品及南京惠民桥水产批发市场等9个市场的22个销售产品,共35个小龙虾样品、3个饲料样品进行突击专项抽检,抽检合格率为100%。”
渔业部门表明小龙虾的养殖环节不存在问题后,公众将目光转向了小龙虾烹调环节。“洗虾粉”一时间成为最主要的怀疑目标。由于龙虾在捕捞后身上会带有淤泥等污垢,在2008年前后,全国各地多处烧制小龙虾的饭店,用起了一种俗称“洗虾粉”的清洗剂。
现已确证,“洗虾粉”的主要原料之一是对人体有害、工业领域普遍使用的草酸。部分商户在小龙虾烹调环节使用“洗虾粉”的问题曾广受诟病,然而,专家随即否定了横纹肌溶解症与“洗虾粉”有关。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李解权说,事件发生后,相关专家对此事进行了流行病学调查分析,结果基本否定了“洗虾粉”致病的说法——草酸经清水浸泡和高温烹饪后会分解掉。
江苏渔业部门否认横纹肌溶解症与小龙虾有关后,湖北、江西等水产部门也相继召开新闻通气会,并表示各自辖区内的小龙虾“安全可靠”,食客可“放心食用”。与水产部门信誓旦旦的表态不同,南京诊断出横纹肌溶解症后,南昌、武汉等城市也相继报出因食用小龙虾患上横纹肌溶解症的患者。
9月7日,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在南京宣布有关专家的“初步意见”。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研究员吴永宁介绍,横纹肌溶解症事件发生后,卫生部派专家到南京与当地专家开展了现场调查和采集工作,并协助开展实验室检验工作。中国疾控中心邀请江苏省卫生厅、江苏省疾控中心、南京市疾控中心、江苏省人民医院、南京市鼓楼医院、北京市朝阳医院等6家单位专家召开了专题研讨会 ———专家组的意见是,本次所报告病例属于“哈夫病”,与食用小龙虾有关。
吴永宁继而介绍称,1924年,国际上首次报道了因食用水产品导致的不明原因的横纹溶解综合征病例,因发生在波罗的海沿岸哈夫地区,故而称为“哈夫病”(H affD isease,美国又称潟湖病)。该病的临床表现为突然出现严重的肌肉僵硬疼痛,无中枢神经系统的异常、发热和肝脾大,部分病人出现酱油色尿液。医学界怀疑,这与一种尚未确定的毒素有关。
世界上对哈夫病病例最近的记录有:2000年,美国发生了6例因进食水牛鱼导致的哈夫病。2001年,美国路易斯安那州,也出现9起食用小龙虾发生横纹肌溶解症。在中国,最近的病例记载是在2000年8月上旬———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神经内科研究室主任袁云与医师陈清棠合作的论文记载,当年,北京出现些进食蝲蛄(即东北黑鳌虾,与小龙虾同为原螯虾属——记者注)后患上了哈夫病。
在通报会上,对小龙虾是否含有抗生素及受重金属污染而导致患者染病的问题,专家组给予了否认。“致病毒素很可能来自小龙虾个体本身带来的毒素。”吴永宁如是推测。
对于哈夫病,美国医学界至今并未成功分离出病毒,只能将其称之为“无法解释病因的横纹肌溶解症”。南都记者从专家组相关人士得到的最新信息是,目前还没有找到食用小龙虾与引发横纹肌溶解症的确切关联。
惊恐未消
在2003年,中国的果子狸产业即因SA RS而带来灭顶之灾
对于专家组得出的初步结论,赵建民显得耿耿于怀。“为什么那么多人吃都没事?”赵不止一次地反问,“在盱眙,这个事我们讲是‘一过性’,这个事已经过去了。”
然而,市场的反应,却与赵建民的意愿有天壤之别。虾农沈定先对南都记者说,往年在收获季节,小龙虾不愁销路,“每天早上10点多捕捞上岸,捕多少人家就要多少。”自从南京出现的横纹肌溶解症被确认为哈夫病后,“收购的人再也不联系,一天一千多块钱的收入也没有了。”
“卖不出去。”仁和小龙虾养殖基地负责人许墅说,“没法捕,现在没人要。”昔日捕捞小龙虾的地笼,早已收起晾干,整齐地码在岸上。
虽面临尾市,但小龙虾的销售已不如往昔。9月中旬,南都记者在盱眙县城探访,此前小龙虾生意红火的酒店,如今已是门可罗雀。在南京最大的水产市场——惠民桥水产品批发市场,专做小龙虾生意的商户几乎都在哀叹,“只能叫苦啦。”
面对突如其来的哈夫病,南京水产和食品安全监管部门均表示,以后将加强对小龙虾的监管,确保小龙虾安全地从田间送到人们的餐桌。南京市食品安全委员会主任华文说,“(今后将)进一步加强对小龙虾养殖、生产加工、市场流通和餐饮消费环节的监管,落实索证索票和溯源登记制度,确保小龙虾来路清、去向明。”
9月19日,由农业标准化与食品安全发展联盟、中国技术监督情报协会主办的“全国小龙虾产业健康发展研讨会”在北京举行。原国家标准委农业食品部巡视员张灵光在会上说,小龙虾事件,以及2008年的三聚氰胺事件,说明养殖业、散户养殖的模式存在问题。
张说,一个好的标准、一个科学合理的标准,一个被大众接受的标准,可以使一个行业兴旺发达,使一个行业从小到大逐渐增强,同样一个标准可以使一个行业消亡。
在2003年,中国的果子狸产业即因SA RS而带来灭顶之灾。当年,因怀疑SA RS的爆发系因人食用了携带有SA RS病毒的果子狸,在南方等多个省份,果子狸遭到大规模宰杀并停止养殖。如今,其产业已几近沦落。
在前述会议上,与会者发出呼吁,希望从小龙虾育种、养殖、运输、生产加工和餐饮等方面,尽快建立从“农田到餐桌”全产业链的标准化体系。
相关官方部门和行业协会都在为小龙虾打气,但不幸遭遇了轻度横纹肌溶解症的张小灵,自此经历后就心有余悸。“真正原因还没搞明白官方就辟谣,反正我以后是不敢再吃了。”张说,自己对养殖水产品的信任几乎降至冰点。
与往年抗生素污染、“洗虾粉事件”等打击不同,哈夫病或将成为小龙虾产业的幽灵。“要是能养,明年就继续养吧。”明年,沈定先承包的300亩虾塘即将到期,对于来年的小龙虾市场形势,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法子的事情,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