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5月14日 14:14 新京报
导语:两年前在一家画廊,翻到吕楠的摄影集《被遗忘的人:精神病人生存状况》,被摄影师镜头下的世界彻底震撼到了。那是一个隐秘、荒凉的角落,在我们的视野与经验之外。晦暗的光线、破败的屋子,被放逐的人们落寞而又兀自独乐的表情让人心里五味杂陈。
高铭(网名塔塔)的这本《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也涉及这一秘境。确切地说,这本书是作者四年时间自我解惑的结晶。有时,人会被一些最基础、最宏大又最无解的问题困扰,譬如“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这样的疑问。大多数人在追索无果后会选择放弃,投入到每天具体的生活中去,只是在偶尔仰望星空时才会朦胧唤起,但是塔塔追索的路径居然神秘地指向了另一个人群———“精神病人”,所以有了这样一本对话体的精神病例个案集。
无疑,这里的案例是经过筛选的。筛选出来的对象大多有着清晰的逻辑、有着完整但对一般人来说匪夷所思的世界观。塔塔也毫不掩饰面对这些对象的世界时精神上被震慑、甚至是被蛊惑的状态,有时候就像“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道我们的世界究竟孰真孰假。试想,当某个被认为是精神病人的人,向你侃侃而谈量子物理、四维空间、多宇宙、时间旅行等等具有高度复杂性、专业性的话题时,我想最大的困惑是:这真的是个疯子吗?这些被现代医学或者身边人界定为“疯子”的角色从很早的时候就存在,在西方,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疯癫都是作为一种美学现象或日常现象出现的,在莎士比亚那里,人们能接受一个佯狂的哈姆雷特,而麦克白夫人在变疯了之后开始说出真理。《红楼梦》中,真正洞悉世事的是疯疯癫癫的和尚道士。直到后来有一天理性文明真正给疯癫套上了束身衣。
塔塔造访的对象或许不具备代表性,因为这些个体都很特殊,甚至有的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上天赋予的“异禀”在A那里是看所有人都是动物的能力,在B那里是能分辨出人群中偷时间的人,在C那里是记得自己的前生,在D那里是能看到每天的颜色,在E那里则是数十年如一日做着同一个逼近死亡的梦……太多精彩的禀赋听起来像幻想小说一般,但在真实生活中因为太不寻常、太超现实就成了反常。有志于写小说的朋友真可以根据这些案例创作小说。
譬如那个关于永生的案例。案例的主角是个带着前世记忆,能不断重生的人,经历过的四五十次的前世每每都在失眠的时候想起。曾经是普通的百姓,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被砍死———惊悚的是还能记得被砍头的感觉;曾经是某人的小妾,妻妾成群的算计中被毒死;曾经是一个农民,在田里干活被毒蛇咬死……“前世还曾经自杀过,但终结了那一世,终结不了重生”,而在今世,他是一个成功人士,希望找到另一个能记起前世的人。永生这个古老的愿望在这里是一个无法终结、漫长无涯的孤寂行程。听起来就像是造化的一个疏漏:一个一直没有喝过孟婆汤的人穿越时间,携带着累加起来的记忆感受一代代轮回。真是让人错乱啊。
据说每个人都有程度不一的精神病,譬如偏执,譬如某种强迫性行为。人类医学发展迅猛,很多顽疾都有了攻克的可能,但精神疾病的攻克进程却要缓慢很多。这大概是和人类精神世界的复杂幽微有关吧!在我想象中,人的精神世界或许就像《阿凡达》中潘多拉星球的密林一样,草木峥嵘,有着复杂而隐秘的生态关联,不时还有野兽奔突。和谐之道或者应该像纳威人那样谦卑地学习如何认识它、面对它,与之不断调适,而不是像人类那样强制性地规训、征服。
但在这样一个时代,想要精神饱满、心灵澄澈地生活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在集体无意识的称谓中,“我们”是一个习惯性的下意识用法,在它身后,貌似站着一大片体貌特征相近、诉求相似的人群。殊不知,“我们”之下的众生亦有着无法规约、丰富驳杂的精神之旅,起点迥异、终点亦不同。塔塔用他的努力,试图向我们说,看,有那么多迥异的灵魂,执着地经历煎熬,看到的是如此的世界。这些世界也许你无法理解,但你需要尊重它们的存在,有尊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