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5月13日 11:52 新京报
导语:愤怒。不安。疼痛。是我读完杨争光《少年张冲六章》后最直接的感受。我看不到那个叫张冲的少年的模样,我也没有想象他具体的样子,我在电视上会看到“他”———那些少年劳教所里的孩子,因杀人、越货被戴上了手铐,他们的脸上常常是一片茫然和无所谓,但眉眼间又稚气未脱。
那些个样子,和小说中张冲的样子真是像啊。《少年张冲六章》写的就是一个乡镇少年的成长,他从父母的欢爱中诞生,曾经被父母寄予希望———希望他成为大学生,早日脱离贫困,脱离农村。可是,他在考试面前失败,父母的希望逐渐消失,最后,当了夜总会保安的张冲因杀人进了劳教所。
《少年张冲六章》的逼真和对现实的切入使你无法把它当纯粹的文学作品看。读三年级时,张冲因为冲撞了教音乐的上官老师,被带出了教室。“他听见了一股风声,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上官老师的巴掌已经抽在了他的脖子上。”后来张冲告诉老师他不怕抽,但别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抽。老师改变了策略,让他和表弟文昭互相朝对方脸上唾唾沫。“张冲说文昭你吐吧。文昭不吐。张冲说你吐吧,要不就开除了。文昭眼里立刻有了泪水。”文昭一开始吐不出来,但最终还是吐了。没唾沫了怎么办,那就干吐……
这个场景让我想到自己的少年时代。大约二十年前,我们班的某两位男生曾被老师强迫互扇耳光———老师终于看到了那两位男生脸上止不住的眼泪,当然,他也得到了他要的效果:杀一儆百。当年,我和我的同学们激动地讨论将来,将来我们当了老师一定不体罚学生,我们当了教育局的领导一定要减少考试,我们当了父母一定不要求自己的孩子做那么多的作业,让他们活得舒展些。
现在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当年许下的那个未来。张冲或许就是我们长大了的孩子,至少是我们“兄长”那一辈孕育的孩子。读这个小说,我悲哀地发现,当年的悲剧又一次在孩子的身上重新上演。没有丝毫分别。甚至还不如我们。在我们的当年,中学尚没有如此森严的等级,也尚有没钱也可上到一所不错中学的可能。可是现在,在省会以上的大城市里,小学升初中要经过层层选拔,有市重点,有区属市重点,最差的孩子才会上普通中学。孩子们校服背后的字体已然将他们标明是被刮目相看或鄙视的群落了。
可是,严格的考试和等级制度真的使我们的孩子越来越聪明和越来越有希望?每一位大学老师逐渐面对一个事实,现在我们很多的大学生只会“考试”而不会“学习”,他们人文知识稀薄,创新能力薄弱,甚至,也懒惰,懒于思想,也懒于质疑。
怪孩子的父母?怪我们的考试制度和教育制度?都应该怪,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情形的参与者,是其中的一份子。事实上,我们整个社会文化也都应该反思。杨争光说:“我们要做精英,做‘人中龙’。尽管我们知道,精英和‘人中龙’永远是少数,但历史和现实永远也扑不灭我们的幻想:我们也许可以挤进去,甚至,我们必须挤进去,成为其中的一员。”“我们做困兽斗,愈斗愈烈,愈斗愈惨,最终还要拉进我们的孩子。因为,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最终的希望。
很多年前,我读过杨争光的《老旦是一棵树》,看过他编剧的电影《双旗镇刀客》,这是两部优秀的艺术作品。这次读《少年张冲六章》我很感慨,当然我对这小说有隐隐的不满足,因为我固执地认为以杨争光的能力他可以把这个题材写得更丰满与丰富。但是,小说中那难耐的疼痛和直击现实的力量最终说服了我———要感谢杨争光培育了这个叫张冲的艺术形象,他使这个孩子有机会来到阳光下,坚定地长成一个芒刺,长成一个艺术的隐喻,于是,从这个叫张冲的孩子那里,我们有幸体察到那习焉不察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