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也有诗意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5月12日 10:05 新京报

  导语:在那部已经成为经典的纪录片《远离越南》中,导演戈达尔这样沉思:如果我们不能亲自到那里的时候,也许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我们每人心中都打造一个越南。

美籍华人建筑师林缨设计的“越南战争阵亡将士纪念碑”,刻着美军57000多名在越南战争中阵亡者的名字
美籍华人建筑师林缨设计的“越南战争阵亡将士纪念碑”,刻着美军57000多名在越南战争中阵亡者的名字

  不过我们面临的问题不在于我们缺少对越战的反思,而在于这种反思的形式千篇一律,小说中关于战争的叙事令人厌倦,用桑塔格的话说,“它只是一个模子,里面灌注的是美国内容”。只有用这个严苛的标准来反观美国作家蒂姆-奥布莱恩的小说《士兵的重负》,才能觉察到它的无比可贵之处。

  1968年夏天,刚刚大学毕业的奥布莱恩就匆匆应征入伍,到越南服役一年。回国后,他又在哈佛大学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在此期间,他开始尝试写作,后成为职业作家,创作了一系列关于越战叙事的小说。与其他刻画战争的作家不同,奥布莱恩的小说特意规避了对宏大的战争场面的讴歌和描述,战争只是他笔下人物的一个布景和陪衬。

  他最为关心的是他笔下那一个个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情绪的波动,他的描写细腻,唯美,诗意,但并没有对那场可恶丑陋的战争进行丝毫的美化。他只是用每人心底仅存的良善和未泯的美丽幻想对抗着外部世界的狂轰滥炸。

  《士兵的重负》创作于1990年,仍然以奥布莱恩越战的经历为蓝本来书写。读这本小说,第一个引起我注意的地方是奥布莱恩无数次强调他的身份,他总是说,我四十三岁,现在是个作家,很久以前,我曾作为步兵跋涉于越南。这句他总是重复的话无意识中彰显了他书写之间的矛盾,身为作家的职责是讲故事,而且用虚构的方式;但是身为一个参加越战的士兵,他需要尊重历史和真实。如何在这两者之间保持一种巧妙的张力,如何调和这种矛盾就成为了他写作的动机。

  小说中,他讲述了一件无法释怀的事情,二十年前,在行军途中,他目睹了一个人死在村子附近的路上,虽然人并不是他杀,但是他却无法抑制住这种念头“我在场,而在场就足以令我内疚了”。接下来他却告诉我们说,这个故事其实是他臆想出来的。为什么他会这样说?“我想让你感受到我所感受的东西,我想让你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故事的真实比生活的真实更真实”。生活中的真实是他曾经是那场战争的参与者之一,但是二十年后,留在记忆中的是面目模糊的罪责和面目模糊的悲伤。记忆难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形,如何对记忆中的故事进行重构成为了他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我们习惯了用一些固定和扁平化的词汇形容那场不义的战争,我们会说战争是一场噩梦,战争是地狱,战争是荒谬和恐怖。但是战争有没有另一面呢,我们从不谈论战争的诗意,因为我们很本能地觉察到诗意这个词汇会掩盖战争残酷的真实。但事实上,对奥布莱恩来说,诗意确是他们对抗外部荒诞世界的方式。小说中的同名短篇《士兵的重负》写到的吉米中尉,身上总是揣着一位名叫马莎姑娘的来信,并一厢情愿地把这些信件当做情书。奥布莱恩用一种诗意的方式解释这种“士兵的重负”,“带东西意味着负重,就像吉米-克罗斯中尉带着对马莎的爱跋山涉水”。

  整个短篇对战争的惨烈毫无涉猎,只是在描述他们行军途中吉米中尉对马莎的美妙幻想。这种美好的幻想之轻与众多士兵所承受的战争之重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仿佛这种诗意的幻想消解了那种战争的沉重。他还告诫我们说,一个真实的战争故事从来就不是道德的,“它既不传授、鼓励美德,也不提出值得效仿的人类正当行为的范例,更不抑制人类去做人类一直都在做的事情”,“如果一个故事让人觉得是道德的,就不要相信”。这就是奥布莱恩的写作伦理。

  奥布莱恩说:“有时,记忆会写成故事,使它永存,这就是故事存在的目的。故事是为了把过去与未来连接起来,故事是为了度过那些夜深人静的时光,那时,你忘了你过去是哪儿人,现在是哪儿人。故事是永恒的,记忆会消失,但故事不会。”换句话说,通过讲故事的方式,奥布莱恩想做到忘却的纪念,达到自我的救赎。

网友评论
登录名: 密码: 快速注册新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