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让我们更有决策力

　　导语：河南文艺出版社最近出版了堪称大部头的读书笔记《这样读<资治通鉴>》(一至四)。本书作者锐圆是一位网络作者，他的这部书是在“天涯煮酒“长帖的基础上整理而成。三年多来，始终有一批网友不离不弃，长期跟踪，一边阅读原帖一边交流对历史的现实和各种看法。最近，本报记者采访了锐圆先生。

　　联系

　　历史是延续的

　　新京报：什么原因促使你去写一部大型的读书笔记《这样读〈资治通鉴〉》？

　　锐圆：《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有20本，每本大概有1.5厘米厚，我读了五册，我写的笔记成书后有四册，和它一样厚。按这个比例写下去的话，将是一个十几册、四五百万字的工程。

　　当然，我必须声明，单纯的篇幅没有什么意义，我说我最特别，并不是写了史上最长的读《资治通鉴》笔记，而是因为一个生活在当下很普通又很特别的中国人，我想用文字留下这样一个中国人对历史对今天的很多感觉感受和看法。我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人，一九六三年的，我们这一代人非常特别，站在历史的角度，我们是经历过毛泽东时代、邓小平时代、并走向新时代的一代人，我们是对文革还保留有记忆的最后一批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记忆会越来越宝贵，越来越有历史价值。

　　新京报：能否具体谈谈读“通鉴”和实际关系？

　　锐圆：因为不是学术著作，是读书笔记，是和网友互动的帖子，那就海阔天空。说到孔子，咱就聊聊七十年代批林批孔，八十年代文化反思，以及当下的“伟大复兴”；说到刘邦韩信，就聊聊老板和高管的关系，我在企业干过，后来自己也办了公司，因为业务关系，经常和一些老板接触，咱就联系现在普遍存在的问题，谈谈管理的问题，上级下级相处的问题，团队控制的问题，甚至夫妻店怎么开的问题；当然，和这么多皇帝亲密接触，也要探讨一下专制的来龙去脉，权力人格是怎么形成的。反正，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民族、社会、人生，逮什么聊什么，所以我的书没有什么主题思想，完全是散打，但是我有意识地提醒自己，一要有点见解，二要生动地表达。表达什么不重要，因为我们经常处于惶惑和迷茫状态，不知道要表达什么；但生动地表达非常重要，起码要流畅，最好有幽默感，有些时候需要娱乐精神甚至恶搞一下，因为庄严的东西我们随便都能碰到。

　　但是，我个人从本质上讲，还是一个习惯于严肃思考的人。我的经历让我得出的对历史的总结是：历史是延续的。

　　读法

　　三个半人解“通鉴”

　　新京报：今天应该怎么读《资治通鉴》？何种方式较好？

　　锐圆：《资治通鉴》的大读者不少，但读过并留下系统读书笔记的并不多。金庸的《笑傲江湖》里有个桥段，大家讨论过最佩服和最不佩服的三个半高手，我模仿一下，我认为《资治通鉴》有三个半读者值得今天喜欢《资治通鉴》和准备读《资治通鉴》的朋友注意一下。一个是元代的胡三省，一个是清代的王夫之，一个是现代的柏杨，半个就是在下，名字叫锐圆。

　　新京报：你很自信啊，理由何在？愿闻其详。

　　锐圆：今天的中华书局版《资治通鉴》，就有胡三省的注，胡三省是认真通读《资治通鉴》的，他的注已经是《资治通鉴》的一部分。

　　王夫之的《读通鉴论》是一部非常深刻的著作，他对很多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评点，直指人心，具有极强的洞察力，明亡之际，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学者群，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他们在兴亡之际走出了书斋，对照残酷的现实读历史、思考人生和社会的大问题，所以才有这么深刻，这是他们之前之后那些钻故纸堆的儒生们永远不可企及的。

　　柏杨大家都比较熟悉，他是在台湾国民党的监狱里读《资治通鉴》的，他在自己翻译撰写的白话版通鉴中留下了“柏杨曰”，可以帮助我们很好地理解《资治通鉴》。

　　我的《这样读〈资治通鉴〉》目前出版了四册，其实是四分之一部《资治通鉴》的读书笔记。我的阅读和前人有两点不同，一是我的文本是全新的，是网络化的，一不板着脸，二不拿腔拿调，如果你很懒，读过我的《这样读〈资治通鉴〉》，再找本通鉴翻翻，《资治通鉴》这门课你就算及格通过了；第二，除了“词章”(文本)以外，在“义理”方面，我有自己的看法，也收罗了我所见到的对今天仍有意义的前人的看法，因为《资治通鉴》信息量大，我在通读的过程中，遇到一些历史事件、重要人物、典章制度、社会百态，甚至某人的某句话，我都会引发一些议论。既然是通鉴，我就拿到今天鉴一鉴。从天下兴亡到办公室政治，从管理人到做个优秀的员工，都可以从历史中寻找到营养。如果说《老子》让我们聪明，《论语》让我们世故，《资治通鉴》会让我们更有决策和行动能力，

　　新京报：“以史为镜，可以知更替”，你认为《资治通鉴》今天的阅读价值在哪里？

　　锐圆：建国以来的政治生活中，很多历史人物发挥了重大作用，甚至影响了两代中国人的命运。现在，不论你在官场还是商场，中国人都还是习惯从历史中寻找人生经验，《资治通鉴》本来是写给皇帝的MBA教材，我们不论做管理者还是普通人，其实都可以在其中学习体会到前人的智慧和经验，这些经验是面条和馒头，适合中国人的胃口，也容易消化吸收。我有位朋友，也曾是我的老板，他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他有个感觉是有意思的，他说：老子是认识论，孔子是世界观，通鉴是方法论。《资治通鉴》确实是政治经验、管理经验、人生经验的集大成，我们可以体会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可以提供很多处理复杂矛盾的借鉴，要说《资治通鉴》在今天的阅读价值，套用一句广告语：悟性有多大，它的价值就有多大。

　　但是，要认知《资治通鉴》的价值，有两个障碍，一，它是文言文写的，二，它卷帙浩繁。再套用一句广告语：自从有了《这样读〈资治通鉴〉》，问题简单了。

　　认识

　　这是一本大书

　　新京报：在你看来，《资治通鉴》是一部什么样的书？

　　锐圆：《资治通鉴》是一部大书。所以大书，一是信息量要大；二是思想内涵要够丰富；三是对今天有价值，或者说有效益。

　　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只要读过中学，都知道《资治通鉴》这部书，但是能打开它，通读它的人相信不多，他没有《史记》甚至《汉书》的读者多，也没有《论语》、《老子》甚至《周易》的读者多，因为它体量太大，信息量也大，很多人会望而生畏。再者，《资治通鉴》有股宋代儒家的正气，不像司马迁那样有些偏激，有个人的风采，也不像《论语》、《老子》、《孟子》那样短小精悍哲理隽永，起码乍看上去是这样，这也让它失去不少当代读者。《资治通鉴》有些像京剧里老生的唱腔，有韵昧，但要慢慢品。

　　新京报：你为什么一直把《资治通鉴》和《论语》、《老子》等诸子百家放在一起讨论？

　　锐圆：这是因为我们今天的所谓国学热，在一般老百姓层面，仅仅是就诸子的文本看过来，怎么样？看上去很美，有些人比如于丹解读得也很美，很能慰藉今天人们焦虑的心灵。但是读完《资治通鉴》，你就会知道，中国人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我们要知道我们的祖先说了什么，更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这也叫听其言观其行。

　　我必须说明一下，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不是一部旨在暴露和揭发的书，这部书是那个时代，甚至超越很多时代的主旋律作品，司马光有很高的史家素养，他把历史梳理得很清晰，尽管他用很正统的观念书写历史，尽管他也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客观的文本来书写历史，但是，历史本身的残酷还是透过纸面展示在今人的面前。

　　宋代是个集大成的时代，对思想文化方面尤其如此。今天不论官方提出的“伟大复兴”或是民间的读史热、国学热，其实都应该注意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什么是传统文化？有隽永的格言，还有无耻的欺骗和残酷的杀伐，这都是传统，也都“文化”了。

　　采写/本报记者 张弘

　　何谓通鉴

　　通鉴简介

　　《资治通鉴》是宋代史学家、政治家司马光和他的助手刘攽、刘恕、范祖禹、司马康等人历时十九年编纂的一部规模空前的编年体通史巨著。《资治通鉴》全书约300多万字，所记历史断限，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下至后周显德六年(959年)，前后共1362年。

　　《资治通鉴》的编撰，从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一直到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年)完成。由于过度劳累，元丰五年秋天，司马光已罹患“语涩疾”(清朝陈弘谋谓“疑当中风”)，乃预作遗表。元丰七年十一月司马光《进通鉴表》自叙曰：“臣今骸骨癯瘁，目视昏近，齿牙无几，神识衰耗，目前所为，旋踵遗忘。臣之精力，尽于此书。”书成之后，只有他的朋友王胜之看过一遍，其他的人只翻一页，就哈欠连连，欠伸思睡。此书完成后两年，司马光逝世。

　　通鉴版本

　　中华书局发行的点校本《资治通鉴》，分简体和繁体版本，均附“胡注”及“章校”的版本，其再版的版本是当今最好的版本。

　　白话文则有数种译本，有台湾学者黄锦鋐等27位译注的《资治通鉴》(新世界出版社出版)，张舜徽等人译注的《资治通鉴全译》(贵州古籍出版社出版)，沈志华等人译注的《资治通鉴》(中华书局出版)。

　　通鉴注本

　　元初，胡三省著《资治通鉴音注》，被认为是历代注释《资治通鉴》最佳者。

　　通鉴学

　　《资治通鉴》成书不久，其体例后世仿效亦众，著名的有南宋金屐祥作《资治通鉴前编》、南宋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秦缃业的《资治通鉴长编拾补》，李心传的《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等等。

　　南宋史家袁枢根据《资治通鉴》钞辑《通鉴纪事本末》，开创“纪事本末体”之先河；朱熹著《资治通鉴纲目》，用意在标榜“正统”、“名教”之思想；王夫之著《读通鉴论》，清代徐干学的《资治通鉴后编》、毕沅的《续资治通鉴》。王应麟有书《玉海》，书里面有一部《通鉴答问》。伍耀光辑《通鉴论》，前有史事简介，季亮时辑《司马温公通鉴论》，宋晞《司马光史论》专辑“臣光曰”，最为简略。历代研究者不乏人，使其成为一门专门学问，即“通鉴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