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也只是座小城

　　尽管有人会说“9-11”事件之后，世界不一样了，甚至以此为分界线，将我们这个时代命名为“后‘9-11’时代”。但对普通人，尤其是跟美国相隔一个太平洋的“旧世界”里的普通人来说， “9-11”事件之后，我们的生活一如既往。

    震惊、悲痛、失落，如果说有也不会是深入骨髓的切肤之感。一个典型的例子是《灿烂千阳》。在这本书的末尾，讲到了阿富汗人在电视机前看到飞机撞上一座大楼，爆发出他们从未见过的火球的情景。不到两个小时之后，两座大楼相继倒塌。

　　很快，阿富汗所有的电视台便开始讨论这件事，但他们讨论的是阿富汗、塔利班和本-拉登，而不是美国和美国人。

　　然而对于身处其中的美国人，尤其对纽约人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个不是很明显的现象，足可说明它对美国人的影响。“9-11”事件之后，美国文坛出现了很多以此事为背景、氛围，或对此有所指涉的小说，比如保罗-奥斯特的《布鲁克林荒唐事》，比如去年获美国图书奖的《让伟大的世界旋转》，再比如劳伦斯-布洛克的《小城》。

　　这一次马修-斯卡德没有登场，所以你不会读到这样感伤的独白：“我的名字就马修，我是个酒鬼。”也不会听到斯卡德学会与这个都市丛林妥协之后伪装出来的玩世不恭的调调。不过劳伦斯-布洛克仍然在写纽约城，不同的是，这次纽约不再是以往的纽约，而是“9-11”之后另一个不同的纽约。纽约也不再是故事发生的场所，而是书写的对象和主角，而那些悉数登场的人物不过是点缀。这是一个“9-11”之后的纽约故事。

　　后来被称之为“血手木匠”的哈宾杰，一开始是个与世无争的老好人，他唯一的乐趣就是阅读有关纽约城历史掌故的书。但“9-11”那天他失去了亲人，老伴也因此吞药自杀。在历经那么多的死亡之后，他想到了纽约史上所有或大或小的暴力和牺牲，终于领悟到牺牲和舍得是为了清除污秽，建立美好的未来。于是一个连环杀人恶魔诞生了，跟所有胸怀伟大而虚妄的理念的人一样，他视暴力为理所当然，具体鲜活的个人对他而言就如空洞单调的数字。

　　在《小城》里，布洛克以全知全能的俯视视角，通过这件谋杀案，将不同行业不同人生轨迹的人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自足独立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同性恋的清洁工，有喜欢性冒险的画廊女老板，有患有前列腺炎的刑事律师，有前警察局长，有业余侦探，也有多少带点自嘲意味的小说家。他们的生活和理念因为谋杀案或多或少发生了改变，有人因此陷入了麻烦，有人摆脱了困境，有人找到了真爱，也有人得到了精神解脱。但不管发生多大的改变，那一丝阴影，那一种不确定感却始终存在。在“9-11”之后的纽约城，正如布洛克在小说的结尾中所说的，他们跟这个城市里所有的人一样，都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那么为什么是“小城”？布洛克在扉页上引用约翰-冈瑟的话说，纽约是无与伦比的明星之城，是自成法度的“第四十九州”，是矛盾的独眼巨人，是不设限的无间地狱，是当代文明悲惨和辉煌的至高代表，也是国中之国。但每到刮风下雨时，纽约也只是座小城。纽约很大很高，但纽约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牢不可破，它也跟小城一样易碎脆弱，不要说飞机撞毁了双子塔楼那样惨烈的破坏，哪怕仅仅是宗谋杀案，都会引起它的阵痛，而且在这个城市中总会有那么一群平凡的人受到波及、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