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3月20日 14:19 南方人物周刊
“幸运”家族
“我从来都不让成功占据我的头脑,因为我知道它们有一天会挡我的道”
特约撰稿 余锎
卢西克家族财富的发掘者安德鲁尼克·卢西克在世时一再对外强调:“我能有这巨大的财富,靠的都是运气。”这只能理解为,这个家族对于贬低自己、保持低调有一种偏执。卢西克的太太艾丽斯·法特波娜,在福布斯新出炉的全球富豪排行榜上以110亿美元身家排在52位,但这位智利首富和她的丈夫一样,平时极少抛头露面,甚少有消息见诸圣地亚哥的报章杂志。
尽管如此,艾丽斯依然是智利女人最羡慕的对象——她那拉美排名第四的财富并非靠出卖青春和劳力而来,而是丈夫在5年前去世时留下的遗产和王国。
失误引发的财富
同样生在炎热的拉美,安德鲁尼克·卢西克和侃侃而谈的世界首富斯利姆完全不同。这位1926年出生在智利北部城市安托法加斯塔城的富豪生前安静而低调,从来不谈自己的生意,仅有的一本自传谈得更多的是他克罗地亚籍移民的父亲,和母亲在玻利维亚显赫的家族(祖上是爱德华·伊达尔戈,玻利维亚的英雄),而且自传还只限“家庭内部发行”。不过卢西克喜欢一再对别人津津乐道地谈起那个关于“操作失误”的故事——当然,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当时年轻的卢西克刚刚从欧洲回到家乡安托法加斯塔,这座城市是个临海港口,风光却一点也不秀丽,只有光秃的群山和沙漠,但这里却盛产铜矿。卢西克从一个法国人手里一点一点买下了Portezuelo一个铜矿70%的股份,但最后发现法国人脾气很怪,很难合作,所以决定把铜矿卖了。来智利投资矿产的人很多,很快,一个日本企业就表示对卢西克这桩生意有点兴趣,在派来的地质学家一番考察后,他们让卢西克开个价,当时智利的铜矿都是当地人在经营,很少有人请外国的咨询公司来估价,卢西克心里对一个铜矿要卖多少钱心中没谱,但又怕别人把他看成是毫无经验的毛头小伙,所以半天没吱声。日本人就问他:“50万怎么样?”卢西克脑子里翻了下账本:50万比索,比从法国人手里买矿的钱还能多出很多,“任何时候,一桩好生意的前提就是有钱赚,能让你把债都还了,还有银子入袋。”这是卢西克的谨慎生意经,于是他很快就点了头。不料,翻译随后就对日本人说到:“他说50万美元可以。”从比索到美元,一下翻了10倍。
“我当时想,翻译搞错了。”而且卢西克差点就想纠正翻译的这个“错误”,可能是安静的性格再次帮了他,“我想,他们很快会算清楚,自己纠正过来的。不过之后他们一直提‘50万美金’,意向书也这么写的。日本人说他们会将协议寄回总部,等总部拍板后,就会在智利最后签约。”
日本人刚走,卢西克就给身在利马的法国人打电话,让他马上赶到安托法加斯塔面谈。之后的事更有戏剧性,当卢西克兴冲冲地告诉法国人卖矿的事后,法国人脱了外套,松开领带,把衬衣的纽扣解开,指着脖子上一块恐怖的伤疤大声吼起来:“我这辈子绝对不跟日本人做生意!在印度支那,他们要砍我的头!幸好伤口没有很深,上帝保佑我才捡回一条命!”最后,卢西克提出以两倍的价钱收购他的股份,法国人心动了,他开出条件,“不过要现金!付美元。”但说自己需要有24小时的考虑时间。
一天后,他等到了好消息,法国人同意用两倍价格转让所有的股份——这个决定又是卢西克的一次“幸运”。
“当然,法国人从我这要了个很高的价钱,不过他答应给我两年偿还的宽限期。整个办公室都兴奋不已,我让人去买了20包蜡烛,供奉圣潘克拉斯。”卢西克在读大学时就笃信这位圣人,说好几次考试都因为供奉了圣潘克拉斯而出现奇迹。之后的120天,卢西克每天都给圣朱迪和圣安东尼奥供奉蜡烛,直到最后接到了东京的电报——总公司已经同意,将在卡莱拉酒店正式签约。卢西克从此一直感谢这3位圣人,“我的幸运都是蜡烛给的!”他这样说。
动荡的智利
卢西克最早在圣地亚哥圣乔治大学的拉美学院学习人文学科,接着到智利大学就读法学。随后,家人把他送到了巴黎名校萨伯农学经济学,他在那里学习英文和法文,并开始研究新自由主义经济学。
在萨伯农,卢西克明白自己不喜欢也不善辩论,于是提前结束了学习,也结束了家族曾经寄予希望的从政路子。回智利后,身在福特公司的舅舅提出可以引他进入福特,做点汽车生意。但是他拒绝了,回到智利的他才发现自己最热爱的还是这片国土,他成了业余的地质学者,在家乡荒凉的沙漠和山弯间游荡,和父亲一样开始做起了矿业的生意,也才有了“翻译失误”的那一幕。
上世纪50年代开始,智利政府开始了逐步将铜矿国有化的行动,以此将外资逐步清理出智利,但在爱德华多·弗雷华总统的时代,这种国有化走的还是新自由主义的路径。为了让外资满意,他与 Anaconda签订了赔偿协议,以收购的方式要回了Chuquicamata。
1970年,萨尔瓦多·阿连德在竞选中以具有争议的微弱优势成为智利新总统,从此开始了所谓“智利社会主义之路”,其国有化的重点就为铜矿,并宣布不履行以前的国际债务。这让美国大动肝火,他们开始联合其他国家制裁智利,以迫使阿连德放弃国有化。此时智利国内人心惶惶,阿连德的支持和反感者将国家分裂为两半。卢西克深知阿连德政府定会将矿业收归国有,并可能危及他的其他产业,于是答应以极低的价格将自己的几个铜矿卖给国家。
1973年,世界铜价快速下跌,智利经济坠入低谷,皮诺切特的军政府叛乱上台,阿连德在总统府门前“自杀”身亡。在皮诺切特的独裁统治时期,军政府对一切马克思主义的同情者都采取了暴力镇压,由于对卢西克与阿连德“合作”态度的不满,卢西克被排除出了几个重大的矿业投资项目之外。
卢西克的低调性格多少救了自己一命,在圣地亚哥只有一套公寓,装修都几乎没有,平时待人平和可亲——这些听起来俗套的性格却是在军政独裁年代的生存法宝。于是,他终于等来了80年代初智利经济的萧条期,那时候没几个商人手头还有余钱,而以“节省”出名的卢西克则有这样的能力,他以历史最低价买下了圣地亚哥银行,并买下了智利最有名的啤酒制造厂CCU,买的时候只用了100万美元,现在价值至10亿美元——这是拉美经济史上最成功的投资案例之一。
随着皮诺切特的独裁政权在1990年走到尾声,卢西克的王国已经逐渐扩张到阿根廷、秘鲁和巴西去了,而每一次的扩张都是在经济危机的逆势之时。“我从来都不让成功占据我的头脑,因为我知道它们有一天会挡我的道。”这句话更像是对拉美动荡历史的解读。
和睦的家族
1960年,当34岁丧偶、带着两个孩子的卢西克在社区俱乐部的晚会上认识刚刚18岁的艾丽斯·法特波娜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分开过。那个时候艾丽斯还是个预科学生,而卢西克已经是社区里知名的富翁了。卢西克每天都到艾丽斯的学校等着这个比自己小16岁的女孩,然后两人一起在附近吃个冰激凌,他就会送她回家。
这段恋爱在1年之后的婚礼殿堂结束,两人随后又有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卢西克是个工作狂,但每天回家却会让妻子和5个孩子围在身边陪他睡觉,这样治家的方法让这巨富之家少有地缺乏争权夺利的气氛。很难想象,卢西克年逾60还经常要在伦敦处理事物,艾丽斯因为舍不得离开丈夫,就跟他搬到了伦敦——这个情景更像马尔克斯的小说,而不是福布斯富豪榜的故事。
卢西克在2005年病逝,法特波娜成为了卢西克家族的大家长,从而在福布斯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在生前,卢西克曾说,小儿子让·保罗对他说的一番话最让他快乐,“我本想让他管理银行业的事务,在伦敦上班,但他却告诉我他要回智利,因为他喜欢矿业。我问他,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开始?他回答道:这不就和你当初一样吗?”这位亿万富翁一定从中看到了家族财富的可持续发展之道,而在暗自庆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