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3月15日 10:22 《外滩画报》
导语:纪实小说《三杯茶》讲了一个美国人在伊斯兰国家盖学校的事,这个美国人叫葛瑞格-摩顿森,他历时12 年,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地区建造了60 多所学校。
葛瑞格的身份有两个令人在意的地方:美国人,以及他很穷。这两点和他最终做成的事情,并非天然位于同一高度,落差构成了感人的力量。
就像哥本哈根会议要替各个国家规划减排指标,人们也大多爱替别的人分配仁义道德,富人多做些慈善,那是理所应当,否则就是为富不仁,穷人穷些,仁义指标就定得低些。像葛瑞格穷成这样,本来半点也指望不上,谁知他竟毅然奔赴遥远国度,并且还是穷山僻壤,徒手造出了知识的殿堂,这就令人格外钦佩。
葛瑞格有多穷,书里证据累累。有一天深夜他下班回家,在公寓对街被4个男孩抢劫,他们搜了他,叫起来:妈的,这个混蛋只有两块钱,我们碰到了柏克莱最没用的白人!葛瑞格此时已经35岁,没有值得称道的工作和家庭,唯一摆得上台面还不错的是,他热衷登山运动。正是他最后一次登山经历,促成了后来的事。1993 年,在巴基斯坦,登顶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的计划失败后,他一个人从危险的巴托罗冰川里走出来,一直走到科尔飞村,在那里受到了村民们的照顾。当看到村里的孩子没有学校,80 多个小孩聚集在户外霜冻的土地上学习时,他向老村长哈吉许诺说,我来帮助科尔飞盖一所学校。
之后葛瑞格回美国筹钱,他穷得变本加厉了。为了省钱,他不租公寓,每晚睡在自己的车子里,巡逻的警察常用手电筒照着车里面,直到光芒把他晃醒,他就睡眼惺忪地起来,把车从一条马路开到另一条马路上去。他只花99 美分吃早餐,然后直到晚上再吃一个3 美元的卷饼,如此度过一日。他租了一台打字机,从流行杂志上抄录电影明星、歌手以及“任何看起来很有影响力、很受欢迎或是很重要的人物”的名字,用打字机给他们写信,盲目地数百封、数百封地寄出捐款请求。
建校之事一波三折,即便带上募集而来的1 万多元美元在伊斯兰堡机场着陆,葛瑞格当时也并未意识到,那只是万里长征刚开头。有智慧的人说,世界是平的,这话漂亮,但至少一半是谎言。世界即使处于同一平面,仍然山高海深绝非光滑。毫无疑问,世界是崎岖的。因此才存在那些如同乔戈里峰一样高、喀喇昆仑山脉一般绵延的困难境遇。在《三杯茶》里,直到书过一半篇幅,时间已经从最开始过去了3 年零3 个月,第一所学校才刚刚在巴基斯坦北部最险恶的高山河谷地区建好。1996 年12 月10日,葛瑞格-摩顿森同村民们一起,“蹲在科尔飞学校的屋顶上,敲进了最后一根钉子。那一季的初雪飘落在他冻红的粗糙的手上”。
在做好人好事的同时,葛瑞格像是起先叠在一起、后来被捻开的一副牌,人生展开,身份变得丰富。建学校这条线路上,他是大穷人、登山爱好者、募款人、建筑商、基金管理人,就他自己的生活而言,他也从单身,谈起恋爱,变为丈夫,成为孩子的父亲。就像他在最初使用打字机无头绪地打出几百封信那样——“打字机对葛瑞格-摩顿森的手来说实在太小了。他老是一次敲到两个键,只好撕掉信纸从头开始,这样成本就更高了。这台IBM 古董打字机一小时一美元的租金看似合理,但耗了5 个小时,他只完成了4 封信”——笨拙感伴随始末,而他的每个身份都不曾显得更为聪明。当他运作中亚协会,帮助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地区建造更多学校时,他不懂管理的事,使自己和理事会陷入混乱之中。比起待在办公室处理事务,我看他是宁可回到巴基斯坦去,和身穿夏瓦儿的当地人谈论建造学校的具体工程,至少他更擅长那些。但正因为如此,读这本书的人反会掺杂一些温暖的怜悯,敬佩着他。他非圆滑,他非狡黠(他讨厌一个村子时候,会用“希望挂在峡谷上的满月坠下来把村子压碎”这样淳朴的诅咒),他应付不来谈判,管不好钱,整本书里甚至未从他口中说出一句感人的话来。就是这样,赤诚的力量得到了放大。
葛瑞格的朋友查理-薛曼斯基曾预言他总有一天会获得诺贝尔奖。回忆往事,在葛瑞格决心建造第一所学校时,比尔-克林顿刚刚新任美国总统,之后小布什接任,在他的任职期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9-11”恐怖袭击事件,美国和穆斯林世界关系空前紧张。然而葛瑞格身处两者之间,持续着建校事业。到了2009 年,巴拉克-奥巴马成功当选美国第44 任总统,这位新任总统迅速收获一份烫手大礼——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这恐怕令葛瑞格和他的朋友以及全世界都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