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3月04日 11:38 东方早报
导语:三年前,雷沙德-卡普钦斯基(Ryszard Kapuscinski)带着无上尊荣去世,波兰议会以集体默哀向他致敬,他因在报告文学领域的成就获得世界盛名。然而在其晚年,有关他在报道中刻意虚构的传言不绝于耳。最新的、也是最具杀伤力的指控,来自波兰昨天上市的卡普钦斯基新传:阿图尔-多莫斯瓦夫斯基(Artur Domoslawski)所著长达600页的《非虚构的卡普钦斯基》(Kapuscinski non-fiction)。
编造-间谍-情夫
《非虚构的卡普钦斯基》称卡普钦斯基在记者生涯中,置“英式新闻”的严格规范于不顾,屡次逾越新闻报道与文学虚构之间的界限,混淆事实与想象,不仅在本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声称亲历了事件现场,甚至为了所谓更高层次的真实,而多有刻意之编造。
书中声称,根据波兰国民记忆协会对人民共和国时代秘密档案的考查,证实了另一项关于卡普钦斯基由来已久的传言,即他长期以驻外记者的身份为掩护,为苏联和波兰情报机关效力,同时与大量情人有染。
多莫斯瓦夫斯基并非小报记者,或专挖名人下流隐私的狗仔作家,而是波兰颇具声望的调查记者和作家,供职于该国最大日报《选举报》。
上市之前,《非虚构的卡普钦斯基》已经引发了轩然大波。卡普钦斯基的遗孀艾丽西娅-卡普钦丝卡曾以官司相迫,致原定在克拉科夫出版此书的Znak出版社中止了合约,多莫斯瓦夫斯基设法找到华沙的Swiat Ksiazki出版社接手,卡太太终将后者一同诉入公堂,以多莫斯瓦夫斯基误用事实,污损亡夫作品及声誉为由,要求法庭下令,禁止此书出版。
一周前,华沙地方法院驳回了卡太太的诉求。
政变-革命-屠杀
1932年,卡普钦斯基生于波兰东部的平斯克(现属白俄罗斯)。从20世纪50年代后期开始,他成为波兰通讯社(PAP)驻非洲的唯一记者,在频发的政变、革命和屠杀中,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和深刻的思想,迅速成长为政治报告文学的大师。1978年,他出版了长篇报告文学《皇帝》(Cesarz),虽为海尔-塞拉西在埃塞俄比亚统治衰落史的记录,但从对独裁体制的分析上论,更具普世意义。《皇帝》成为他最著名的作品,在东欧和西方均产生过极大影响。他后来说,此书写的更多的是“独裁统治的机械构造”。
三年后他出版新书《伊朗王中王》,记录了1979年推翻巴列维国王的伊朗伊斯兰革命。他的主要作品还有:描写安哥拉内战的《生命中的另一天》(1976)、见证苏联衰落时期的《帝国》(1993)、《足球战争》(1978),以及《太阳的阴影》(2001)。
去年5月,他生前出版的最后一书、自传性长篇随笔《与希罗多德一起旅行》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在中国出版了中译本。此书一半是回忆,一半是对2500年前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的研究,及对其巨著《历史》的阅读札记。卡普钦斯基认为,希罗多德是世界上第一位外事记者。同样,记者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历史学家。
书中还记录了1957年,他在《青年旗帜报》工作期间,曾借交换采访之机来华,却毫无工作机会——有位“李同事”与他形影不离,时刻监督他的一举一动。他对“百花齐放”时代中国的观察,虽肤浅和流于表面,却仍可令人掩卷思考。卡普钦斯基受到冷遇,固然与当时的政治气候有关,或许也反映了主人对他身份的怀疑。退一步来讲,卡普钦斯基与情报机关的合作,可能身不由己,东欧许多通讯社皆为半公开的情报机构,若不顺从,他便得不到出国工作的机会。
新闻与文学的界限
至于文学虚构,早有人为卡普钦斯基辩解,说他另有“崇高”目的,意在以第三世界的独裁与腐化(哪怕某些细节出自虚构),影射本国的政治现实。
谈到这一点时,多莫斯瓦夫斯基告诉《卫报》:“有时,文学观念征服了他。举个例子,(卡普钦斯基)有段文字,写乌干达维多利亚湖中的鱼,因为享用被伊迪-阿明杀掉的人,都长得更加肥大了。这是个生动而可怕的隐喻。而事实上,鱼变得肥大,是因为吃了来自尼罗河的小鱼。”多莫斯瓦夫斯基认为,卡普钦斯基有志进行新闻文体“实验”。“他不知道自己逾越了新闻与文学之间的界限。”他说,“我仍然认为他的书精彩而珍贵。可说到底,它们应被归入小说。”多先生另举一例,指卡普钦斯基曾经栩栩如生地报道了1968年墨西哥发生的一次大屠杀,可尽管他坚称“我在那儿”,可事实是,他并未目睹事件的发生。
卡普钦斯基做记者时,随身带两本笔记,一本平铺直叙,按消息写,随即以电讯发回国内;另一本则记所思所感,夹叙夹议,用作将来写书的素材。
多先生对《卫报》表示,写作此传,实无意揭露。相反,他本人始终视卡普钦斯基为“我的导师”。“奇怪的是,我当时是带着同情来写卡普钦斯基的。我写得非常投入。”他还辩称,书中写卡普钦斯基性关系和间谍生涯的文字,仅有17页。
卡普钦斯基去世前九年,多莫斯瓦夫斯基与他结识,但在他生前,多先生从未想过要为他写传记。他说:“我不知道该不该称他为朋友。因为其他人比我更有资格自称是他的好友。而卡普钦斯基一直把我当成他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