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新年音乐会：弗吕贝克的西班牙

　　导语：圣诞节过后偶遇奥地利国家旅游局驻中国首席代表约瑟夫-史托金先生，他问我新年期间有什么好的音乐会，未等我开口，他又赶紧说，他不看“新年音乐会”，他知道，许多维也纳来的……说到这里，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我很有信心地告诉他，除夕之夜“人民大会堂”的“北京新年音乐会”绝对值得一听，因为那是“德累斯顿爱乐乐团”，因为指挥是“拉法埃尔-弗吕贝克-德-布尔戈斯”。

　　约瑟夫一听，眼前顿时一亮：弗吕贝克！他是最好的德国音乐指挥大师！我不解问道：他是西班牙人，你为什么说他是德国音乐指挥大师？约瑟夫立刻自得地卖弄起来：你不知道吗？“弗吕贝克”是一个德国名字，“布尔戈斯”是一个美丽的西班牙小城，在卡斯蒂利亚和塞戈维亚附近。拉法埃尔-弗吕贝克的祖先是布尔戈斯人，但是他不一定是。他从前在奥地利和德国做指挥时，名字里没有“德-布尔戈斯”。我继续问道：那么说你很知道弗吕贝克了？约瑟夫自豪地答道：当然！他在维也纳做过指挥，很棒的指挥！我们都很爱他！

　　我从前还没有机会现场聆听过弗吕贝克-德-布尔戈斯的音乐会，但我是他的唱片长期的忠实拥趸。我喜欢他指挥的所有西班牙音乐，更对他指挥的比才《卡门》全剧以及卡尔-奥尔夫的《布兰诗歌》推崇备至。一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认为它们属于最佳演绎之列。

　　我当然不会忽视德-布尔戈斯在柏林德意志歌剧院的辉煌成就，他是当代权威的瓦格纳和理查-施特劳斯歌剧专家，这便意味着他已经处于德奥音乐诠释的巅峰位置。在去年12月31日人民大会堂的北京新年音乐会上，德-布尔戈斯指挥最具瓦格纳音乐演奏传统的德累斯顿爱乐乐团演奏的《纽伦堡的名歌手》第一幕前奏曲，无疑使到场听众“大开耳界”，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顶级德国乐团在中国演奏过这首最气势恢宏的瓦格纳管弦乐。德-布尔戈斯的处理相当细腻准确，在颇有局限性的声场环境下能够听到那么丰富的声部层次以及清晰圆润的木管音色，着实令人啧啧称奇。在相对严肃呆板的《红旗颂》以及温婉优雅的《费加罗的婚礼》序曲之后，德-布尔戈斯和德累斯顿爱乐乐团立即以无比辉煌的《纽伦堡的名歌手》第一幕前奏曲点燃新年节日的沸腾，并将听众对音乐会下半场的期待推向顶点。

　　下半场是清一色西班牙风情音乐，德-布尔戈斯继续是当今世界最具分量的西班牙音乐大师，而德累斯顿爱乐乐团竟然如变色龙般地表现出火辣而妩媚的情调。可惜我们未能听到由德-布尔戈斯亲自改编配器的阿尔贝尼斯的《西班牙组曲》，这正是他赖以成名的杰作。在这套精心选择推敲的西班牙风情曲目中，我们不仅能够听到比才的《卡门》选曲、西班牙作曲家格拉纳多斯的歌剧《戈雅之画》以及杰洛尼莫-吉梅内兹的《阿隆索的婚礼》的“间奏曲”，还第一次(至少在我是第一次)听到由意大利当代最负盛名的作曲家贝利奥改编配器的路易吉-波切利尼的“夜晚马德里的归营号角”，这首作品原本是波切利尼的一首弦乐五重奏作品，后来该主题又被用于吉他五重奏，贝利奥的改编更像是一首万花筒般的管弦乐“变奏曲”，异国情调的旋律，夜晚军营号角营造的氛围，进行曲的节奏，层次与分量不断加强的配器，无疑使本场新年音乐会的热烈场面燃烧得更加沸腾。同样的惊喜还来自《阿隆索的婚礼》“间奏曲”，我相信这也是一次“中国首演”。那突如其来的节奏变化，还有德-布尔戈斯神采奕奕的动态处理，无不使节日的气氛不断升温。

　　曲目虽然陌生，但美妙的音乐所产生的感染力竟是如此强大，近六千听众竟如中了魔法一般与音乐家发生了心意交融的呼应。如此新颖而精彩的曲目能够列入“新年音乐会”节目单，一下子使原本以娱乐为主的音乐会的艺术品味大大提升。这场音乐会让我牢牢记住了西班牙，是德-布尔戈斯的西班牙！我真希望一年一度的北京新年音乐会在秉承所谓“名家、名团、名曲”宗旨的同时能够多多为来访乐团和指挥考虑，尽可能发挥他们的擅场，彰显他们最傲人的艺术风格，而不是一味迎合大众趣味，永远停留在“圆舞曲—进行曲—波尔卡”的层面上。

　　德累斯顿爱乐乐团一向有莱比锡格万德豪斯乐团音乐总监摇篮的美誉，他不像同城的德累斯顿国家歌剧院乐团以及相邻的莱比锡格万德豪斯乐团，还要肩负歌剧院的伴奏任务。德累斯顿爱乐就是一个纯粹的音乐会乐团，而且他的受众区域从来以中东部德国为主，须知这正是德国音乐欣赏水平最高的人群，而且迄今为止不受任何商业宣传的导向影响。这样的交响乐团能到遥远的东方上演“新年音乐会”，这在乐团历史上一定是首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