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欢愉半是告别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1月15日 14:30 第一财经日报

  导语:爵士乐在早期并不爵士,就是一帮大老粗们的玩意儿。乐器大半是老掉牙的钢琴、漏气的短号、廉价的塑料萨克斯。除充斥着烟味和汗臭的下等妓院、荒凉小镇上暧昧的地下酒吧,靠黑奴打理的广袤的棉花田也是爵士乐的主要产地,与其形影不离的“鬼马双星”则是性和毒品。

英国诗人菲利普-拉金是个资深的爵士乐迷 资料图片
英国诗人菲利普-拉金是个资深的爵士乐迷 资料图片

    “Jazz”的前身是“Jass”,“ass”是屁股的俚语,“J”暗指什么,任何一个熟练掌握网络词汇的人都心领神会,所以,相较之下,“Jass”更活色生香。

  英国诗人菲利普-拉金是个资深的爵士乐迷。早在十几二十啷当岁的年龄,他就经常宅在烟雾腾腾的屋子里把自己浸泡在阿姆斯壮、艾灵顿、橘皮脸“胖子”-沃勒等人的乐声里,“我可以一周没有诗歌而活,但没有爵士乐一天也活不了”。1940年,在第一篇稍欠火候的爵士乐评论中,拉金提出一个了不起的观点:爵士乐是最正宗的美国“国乐”,这在爵士乐勉强为民众接受的年头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今天,仍有许多拉金的研究者对他数量众多的爵士乐短评视而不见,他们纳闷,拉金怎么把才华都浪费在爵士乐上了,如果他像同行贝杰曼一样业余研究建筑学,其声望定然更大,也是后人的荣耀。1957年,拉金在给友人的信函中写道:“我在考虑推掉所有写书评的工作,除了为《真相》写些爵士乐评:我可怜的脑袋应付不过来了。”为撰写爵士乐评论他牺牲的可不少。

  我不愿将此笼统归结为拉金强大的艺术责任感,尽管他开始写作爵士乐评与欧美社会对爵士乐的误读几近同步。当一个美女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所有人都嘁嘁喳喳于她的婚姻、收入和政治倾向时,真正欣赏她的人就要想办法提醒大伙注意其容貌与贤良,这才是正途,拉金写作爵士乐评的动机与此相若。正因如此,这位与世无争的文坛隐士才变得斤斤计较,甚至尖刻起来。要知道,他终生未婚,对英王室“桂冠诗人”的封号也不正眼看。

  或许由于爵士乐出身寒微,自上世纪40年代在欧美娱乐业华丽转型后,大批学院派音乐专家和知识分子揪住爵士乐的小辫子不撒手,他们苦大仇深,他们挖空心思想要从社会、经济、政治、历史等领域来阐释“爵士乐现象”,他们生于具象死于玄虚,他们的大作让不少意欲接近爵士乐的人却步。如果听爵士乐得储备堪比博士考试的知识,算了吧,不如安分点坐在教室或办公室里打个盹!

  在拉金的诗论文章中,快乐是第一且是唯一的原则,“没有快乐,就没有诗歌”。在爵士乐上,拉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快乐至上”主义者,他批评勒儒瓦-琼斯的《蓝调歌手》“更像一本社会学著作而非音乐评论”;对佛朗西斯-牛顿将爵士乐与“弥补(我们)生活中的道德匮乏”横加关联给予尽情奚落……

  1967年,在《电讯报》“信条”专栏上,拉金夫子自道:“我识别出爵士乐,是因为它让我情不自禁用脚打拍子,嘟囔着表示赞许,甚至站起来在房间里雀跃。如果做不到这个……就不是爵士乐。”快乐不等于浅薄,相反,它是一种无法言明的深刻的美的表征,一切最优秀的艺术共有的品质。

  同时,快乐也被拉金用以侦破爵士音乐史上的最大悬案,即一个被凌辱和被损害的族群的音乐,一个幽灵,爵士乐的幽灵,在欧美大陆徘徊,在短短的半个世纪内征服了整个流行音乐,让几乎所有的白人音乐家心悦诚服,为什么?“这与这种音乐的杂交本性有关:欧洲和非洲的统一、华尔兹和圣歌的结合。它令人激动,让人放松,并使人情不自禁想跳舞。不过,最重要的是它充满快乐。”

  这并非苦中作乐,强颜欢笑,没心没肺地穷乐呵,在为他的英雄路易-阿姆斯壮写的讣告中,拉金替所有的美国黑人爵士乐手代言,“国家的歌我来写,国家的法律呢,随你们让哪个去写好了”。在拉金看来,在形塑民族灵魂方面,真实的音乐比最健全的法律都要奏效。

  “不过发展也有各种类型:洗澡的热水也可以发展成为冷水”,(拉金《爵士乐的挽歌》),拉金不情愿地看到:无论乐手还是爵士乐本身,都无可挽回地走在了自我毁灭的路上,拉金一直都很清醒,爵士乐本就是一种悲剧的艺术,被波普、被现代、被商业。也正是由于这凝重的底色,拉金的67篇乐评才不显得飘忽、无的放矢。“文化只有处在可预见其没落的那个时刻,这些作品才得以创作出来,因为以后将不会再有人去描述它了。”(维特根斯坦)

  或许拉金过于悲观。近年,爵士乐在中国大都市成功抢滩登陆,拥趸多多,差不多已成了一个时尚标签。阅读拉金的《爵士笔记》之前,首先得澄清感受快乐与纵容享乐之间的区别,在拉金的词典里,“快乐”与周旋、搏斗、平等有着或远或近的亲缘关系;享乐,恕我粗心,并未留意到拉金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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