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和学术都是平的

　　导语：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2007年出过一本畅销书《世界是平的》。从其书名便不难窥见畅销书何以成为畅销书的奥秘。笔者相信，能够耐下性子、完完整整读完这本书的人或许不多，但对其书内容略知一二的人应当不在少数。

    “世界是平的”，还一度成为当年风靡全球的时髦语，充斥于媒体报端。它的本意是说，在全球化的今天，即便是如印度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也足以在IT业等某些新兴领域与美欧等发达国家进行平等竞逐。

　　恕笔者懒惰，套用一下弗里德曼的思想：其实，当前国内思想界和学术界也不乏类似传奇。中国改革开放30年，不仅是生产力解放的30年，也是思想和学术自由开放的30年。以笔者所在的经济学界为例，改革开放之前，国内所谓的经济学，无非是一本“马经”独步天下，无数经济学家的青春和才智都局限于为《资本论》做注疏。同时，这一阶段也完全是中国经济学界与国外脱节的年代，即便是西方关于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研究也很难传播到国内来，没有前沿和动态，学者们只迷信于传统的原汁原味。不仅如此，与历史、中医、古典文学等以穷经皓首为标志、讲究慢火熬煮的社会科学或自然科学一样，这一领域也是需要时间去堆砌和打磨人才的。证据就是，当时很少能看到青年经济学家能崭露头角。

　　然而，世易时移，当西方经济学传道士们80年代登陆中国以来，中国经济学界的面貌也为之焕然一新。除了源源不断被引入国内的流派、技术、方法论之外，中青年学者也如雨后春笋般一拨接一拨迅速茁壮成长了起来。三纲五常、林海张杨、京城四少等都是响当当的名字，其后比较知名的还有钟伟、巴曙松等领衔的“博士咖啡”，但再往后，似乎很难看到这种簇群(Cluster)现象了。笔者猜想其中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优秀的青年才俊实在太多，不可胜数，勉强要在其中挑出几个未必能服众；二是这些年轻一辈的经济学家往往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和更为细致的学术分工，因而客观上也很难将他们再简单归拢到一起。

　　无论如何，经济学界也由此进入了一个“平的世界”。对于年轻学者而言，他们完全可以靠自己的两条腿在知识前沿上走得比他们的前辈更远、更领先。在经济学界，长江后浪推前浪，已不再是一句戏言，而是成为了一种常态。只要你有“一招鲜”，在某一个领域里术业有专攻，就完全有可能赢得同行的承认和尊敬，而与年龄、资历等外生变量无关。这种变化，恰恰反映出经济学这门学科的进步、开放和成熟。

　　作为当今国内青年经济学者中的代表，张明博士近年来一直耕耘于国际金融领域，继承了其导师余永定教授专注、专业和勤奋的作风。数年前，我曾经拜读过余教授所著的《我看世界经济》，同样是一本经济学随笔集，令人惊讶的是，其中许多十几年前写的关于美元、日元汇率趋势分析的文章，至今读来依然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

　　可见，一篇好的经济随笔，虽说篇幅不长，但也应当是厚积薄发之作，不仅要让当时的读者有如沐春风之感，享受思想的盛宴，还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让后人也有同样感觉。唯有历久弥新之作，方能流传于世。同时，一般书有多少价值，绝不能以该书的厚薄而论。笔者曾读过一本写得非常好的经济学教科书，一来是该书确实页码不多，二来是作者对自己的大作非常有自信，因此，在书的前言部分，作者特地引用了一句谚语，“你无法从一本大部头中学到什么”(You can't learn anything from a fat book。)。这句话实在是对极了。依笔者自己的经验，一本超过400页的财经书籍，基本上难以卒读，有时硬着头皮看到二分之一处，也早已忘了前面说的是什么，更不要说对整本书的框架的把握如何了。而经济随笔集这类书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茶余饭后迅速浏览完毕，且看完之后作者的许多想法就成了你的想法，这感觉很酷。所以现在笔者信奉的阅读原则就是：有短的决不看长的，能躺着看决不站着看。

　　回过头来说张明的这本书。老实说，其中多数文章笔者早已在媒体或其博客中拜读过，但此番危襟正坐拜读新书时，还是有不小的触动。笔者平素也偶尔写写短文，基本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斧头”，随兴所致，完全没有体系。而观张明的文章，多数是以系列命名，如第一编中所纳入的“我看四大”、“我看私募股权基金”等系列，读来令人不禁对其观察之深、之细、之鞭辟入理都深为折服，而作者在金融机构长期工作的经历和挥洒自如的文笔，也极大地增加了文章的可信度和阅读快感。

　　当然，对于一名专业经济学者所写的经济随笔，笔者更感兴趣的是其书中的另外两个部分：即文中第四编“次贷危机之忧”和第五编“热钱之问”。之所以特别对前者感兴趣，是因为看完这些文章后，你就会彻底明白两个真理，一是“机会只垂青于少数有准备的人”；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2007－2009年的这场由华尔街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风暴和经济衰退，毁掉了很多金融机构和银行家，但也成就了一些真正勤奋和有才华的经济学家，例如成功预测到次贷危机爆发时间及演进路线的纽约大学的“末日博士”鲁里埃尔？鲁比尼。张明虽然成为不了第二个末日博士，但以笔者所见，在整个次贷危机过程中，他可算得上是国内为数不多的较早研究次贷危机形成机理和追踪危机进程的研究者之一。

　　而第五编更是张明的拿手好戏，过去几年来，他花了相当大的时间和精力在中国的热钱流入规模的研究上，并创造了自己独特的研究框架和方法，其研究成果也经常被国内外诸多媒体频繁引用。应当说，具有相当的权威性。对此问题感兴趣的读者，不妨亲自一阅。《觉今是而昨非——张明金融随笔集》，中国金融出版社，2009年8月出版。

　　刘涛 上海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