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安以及澳门的抉择

　　导语：7月26日的选举，崔世安获得了300票中282张支持票，获胜之后的崔世安面临两个棘手问题：劳工争议和澳门博彩业的下一步抉择。

　　“传承创新”的口号在澳门已无人不晓。

　　虽然已连续四个季度录得GDP增长回落、技术上陷入衰退，这个微型经济体里的民众还是接受了带有折衷色彩的口号。

　　这是澳门特区新任特首崔世安在竞选期间的口号。7月26日的选举，崔世安获得了282张支持票。300名选委会委员中，仅有14位投了表达某种保留意见的空白票。

　　这种大获全胜，让选举有了些许戏剧性。选举投票所在地——被称为“澳门蛋”的澳门东亚运体育馆，是崔世安担任何厚铧政府社会文化司司长任内，主持兴建的大型社会基建项目。其结果是，超支预算八成，引来批评——这在澳门不是什么秘密。

　　“澳门人的要求并不高，”7月31日中午，澳门半岛宋玉生广场的一家日本餐厅里，餐馆的老板向记者谈及对新特首的期许，“起码我并不冀望于一个完美领导者，亦明白澳门很多问题的解决空间并不大，但我们仍心存希望。”

　　以餐馆老板代表的澳门中小企业主，正是崔世安政府要面对的第一道难题。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澳门大学学者告诉记者，自金融海啸以来，澳门随处可见熬不下去的中小型商铺。“你在澳门半岛的旧城区走一圈，就能发现很多没有开门的商店。”

　　外劳争议

　　上述餐馆老板深有感触的是招工难的问题。“从2006年下半年开始，像我们这种小生意，便越来越难招到合适的员工。当时不断有新的大赌场落成，年轻人都更愿意到博彩企业任职，因为工资高、福利好。”

　　在80多岁的澳门中华总商会理事长许世元看来，这一问题早在经济危机前，便困扰着澳门工商界。7月30日，他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指出，尽管目前澳门的失业率只有约3%强，低于特区政府6%的内部目标，但这没有降低澳门各界对外劳问题的紧张程度。

　　“有一句话说了很多年：有人没工做，有工没人做。”

　　崔世安显然明白这个问题的影响。他在6月11日被确立为特首候选人后，第一时间来到澳门中华总商会进行沟通。许世元清楚地记得，澳门工商界为了迎接崔世安的到访，将一系列问题准备成3个小时的沟通内容。但与澳门各界的见面会安排得满当当的崔世安，只能逗留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内，双方聚焦于商讨外劳问题。“以前我们已经多次与政府交涉，希望其能在外劳政策上避免一刀切(否决)。事实上，中小企业并不像大企业般需要大量外劳，不会一下子输入一千数百个外劳，我们只需要很少人手。”

　　何厚铧时期，因应澳门本地劳工的呼声，一度阻止外劳输入。许世元和工商界代表为此与何厚铧沟通良久，方争取到对中小企业输入外地劳工网开一面，设立特别申请窗口。这释放了澳门经济急速发展的巨大辐射力。

　　穆迪经济网的经济师Sherman Chan还记得，经济蓬勃向上时，澳门就像一个劳工需求的巨大发生装置，产生源源不断的职位空缺。“劳工短缺在澳门内部无力解决，促使当地工商界从包括香港在内的邻近城市招聘大量工人，这甚至造成周边城市的劳工荒。”

　　辐射效应

　　这正是澳门的经济辐射效应写照：在数十年间，澳门一直被香港的经济光芒所掩盖。“经济禁忌”放开后，影响范围远超这个人口不过54万人的微型经济体本身。

　　这也是崔世安要解决的第二道难题——博彩业专营解禁的下一步，要如何走。

　　2004年，博彩专营制存在的最后一年，澳门特区政府获得了147亿澳门元的税收；2008年，这一数字增长至510亿澳门元，其中博彩业贡献了419亿澳门元的税收。从2006年到2008年，博彩业税收占澳门总税收之比逐年扩大，从54%，到63%，再到82%。

　　此间，澳门成为吸引外来投资的高效机器。2005年，多达99亿澳门元的资金流入到澳门；到2007年，更有超过130亿资金蜂拥至这个面积不过29平方公里的城市，占澳门历年吸纳的630亿澳门元总投资两成以上。

　　澳门自由行也收获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2004年，北京大学中国公益彩票事业管理研究所王增先指出，每年有6000亿人民币流向国外及港澳地区的赌场和赛马场。王增先没有公布其确切的计算方法，但《华盛顿邮报》就曾报道，单在2001年澳门博彩业开放前，内地赌客就在这个赌城贡献了20亿人民币。

　　随后，中央政府在2008年，连续颁布四道签证紧缩令，将广东居民赴澳们签证限制为“三月一签”，这更像是一道防火墙。

　　何厚铧未竟的经济适度多元化使命，崔世安将如何面对？

　　“在竞选期间，崔世安也提到，如果他能当选，将会更加积极推动本地经济多元化发展、优化产业结构，这对于目前澳门的发展也非常重要，是澳门经济持续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成为他提出的在今后特区政府施政的重点。”澳门科技大学持续教育学院总监兼国际旅游学院副院长梁文慧在7月31日对本报记者说，澳门近八成的税收都来自博彩和旅游业，这种单一的经济结构容易“受到外界影响”。

　　许世元也承认，多元化的难度很大。“坦率而言，澳门的经济发展空间是有局限的，以旅游博彩业为龙头不能说走的是偏门路线。”他表示，澳门一直想发展多元化经济，在1970年代，当时纺织业配额存在，澳门纺织业获得发展契机，但随着配额制的取消，“不要说澳门纺织业无法生存，起码要存活下去的难度大得多”。

　　解题多元

　　这座小城多元化的“七寸”不少。“首先澳门没有原料，必须先输入，制成后再输出，其中的运输成本十份高昂。例如进口原料时，一般选择从内地进口，货柜要先运到香港货柜码头，然后再装船运到澳门。然后是卸货，市内运输，才到制造环节；造成后，若货物是运往内地销售，整个运输过程要倒着再来一遍。若出口到美欧，步骤就更为繁复。发展实业，谈何容易？”许世元说。

　　澳门展贸协会会长林中贤在7月30日晚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说，寄望新特首能继续对会展业的扶持。“澳门由于资源所限，从长远看，澳门发展商务旅游及会展业是必由之路。”

　　澳门特区政府对多元化的试验，始于2001年，当时确立了以博彩旅游业为龙头，发展物流、会展等潜力行业。林中贤回忆，“在会展业上，澳门甚至走得比香港更快。香港在1997年便宣布要大力发展会展业，却直到2004年才开办会展专业大学课程；而澳门在2003年就在澳门科技大学开设了会展专业。”

　　成绩尚算满意。“2008年澳门举办商贸展览41个，是历史上最好的一年。2006、2007年每年举办的商贸展览在30个以下，2005年至2000年每年在15项以下。初步估算，(回归)十年来澳门所举办的有规模和影响力商贸展览约150项左右。”林中贤说。梁文慧也同意，在澳门博彩业经过多年的高速增长，即将进入调整阶段时，正逐步完善的旅游业，尤其是会展业，将承担起保证澳门经济稳定发展的重担。

　　但对比香港拥有TDC(香港贸发局)这一强有力的会展业促进部门，澳门会展业深感政府缺乏对整个行业足够的把握和推广。林中贤等人一直在游说政府成立会展业的主管部门，以帮助澳门争取更大型会展的主办权。

　　这不是一条轻松的道路。“拓展澳门增长之路的机会或许会出现，但对政策制订者而言，最艰难的一点，是要在全球经济出现回暖迹象时，抵御回到原有增长模式的诱惑，毕竟澳门的博彩旅游业在经济兴旺时，表现出十足的吸引力。”Sherman Chan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