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秩序面前中国人请慢点走

　　导语：中国正处在飞速发展的时期，即使不看经济数字，一个从海外回国的中国人也能马上发现经济的增长给同胞们的精神状态带来巨大变化。街上大声吵架、随地吐痰的人少了，“请”、“谢谢”也从之前需要“呼吁”和“推广”的“文明礼貌用语”变成了很多寻常百姓的口头禅。

　　八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夏末早晨，当两架飞机撞上纽约地标世贸大厦，高耸的双子楼顷刻间化为灰烬，碎片、尖叫、遮天蔽日的烈火浓烟，整个世界胶着在电视机前目瞪口呆。

　　但在一片混乱之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镜头之一却是，当救援巴士开进曼哈顿下城，刚刚逃离地狱之门的惊魂未定的生还者们，虽然已经跑丢了领带、跑掉了鞋子，裹在汗水泪水和灰尘中的脸已经无法辨认出表情，却自动排成了整齐的一队，一个一个走上巴士。

　　这是我来纽约的第二年，对国内公共汽车站台上的一场场恶战仍然记忆犹新，在平静祥和的空气中，挤公交车被很多人当成了一场生死攸关的角逐。很多时候，因为乘客挤在车门边互不相让，一部公交车在站台上停留10分钟还是不能挪动一步。而9.11事件发生后，曼哈顿下城救援车前的列队成为了国内网友的热点话题：到底是什么让纽约人可以在真正的生死关头还能自豪地向世界展示：世贸倒了，秩序仍在？

　　在之后的几年里，我目睹了纽约奇迹般地迅速恢复，也慢慢明白了当初在废墟中看到的秩序与这个城市野火烧不尽的活力之间地必然联系。与其把它简单归结为“文明程度”使然，倒不如说，在一个长期发达的社会中，即使是只有利己之心的人也已经明白，走得更快的唯一途径不是拼命向前走，而是先耐住性子慢下来，在有序运作的流水线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这方面最直观的例子是迪士尼主题公园。位于佛罗里达州奥兰多的迪士尼乐园平均每天迎来的游客超过六万人，我在暑假期间最旺季到访时，游客更是挤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是无论哪个景点，最多也只需要排上一个小时的队就能坐上期待中的“过山车”。

　　迪士尼有一支管理团队专门研究如何让游客在最快的时间里得到自己得所求，当简单的排队已经不能达到目的时，公园又推出了“快速通行证”。这种通行证要到每个景点前单独领取，上面根据该景点的繁忙程度印有具体的时间段，游客如果在规定的时间段内前来排队，就可以站在“快线”上迅速进入景区，不然就只能站在“慢线”上慢慢熬。

　　9.11事件之后，纽约疗伤和复苏的几年也正是中国飞速发展的时期，即使不看经济数字，一个从海外回国的中国人也能马上发现经济的增长给同胞们的精神状态带来巨大变化。街上大声吵架、随地吐痰的人少了，“请”、“谢谢”也从之前需要“呼吁”和“推广”的“文明礼貌用语”变成了很多寻常百姓的口头禅。

　　不过在向前挤的问题上，我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变化。在北京的火车站，所有的车都挤在只容一辆车通过的出口，让我在原地不动的出租车里坐了快20分钟；在石家庄长安公园碧波荡漾的人工湖上，所有的脚踏船都挤在只容一条船通过的拱桥洞边，我在被人撞来撞去并原地兜圈半个小时后终于通过，但还是错过了还船的时间；最令人百思不解的是，在南京火车站排队等车时，进站门还没开，队伍却越来越短，虽然无路可走，人们还是不停地往前移动直到你的脖子可以感受到后面的人的呼吸。

　　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间，这些事可能根本不用担忧，中国能够迅速走完欧美国家花了上百年才完成的里程与每个人都拼命向前赶、生怕被拉下所产生的巨大能量不无关系。但最初的冲刺完成后，也许就只有靠整体的效率而不是单个人的狂奔才能跑得更快更远。

　　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部讲述唐山地震的电影《一道蓝光闪过之后》，里面有个情节是两组小学生参加智力竞赛打到平手，最后一个题目成为赢得比赛的关键：在两个窄口玻璃瓶中各有五个悬在线上的塑料球，悬线交在每个队员的手上，哨声响后最先把所有的球从瓶子里提出来的一组就是胜者。

　　只见其中的一个男生对同伴们耳语几句，比赛开始，这组队员按照事先约定的顺序，只用了五秒钟就把小球一个个提了出来，而对方的五个小球却被急于取胜的队员们一起提起来挤在瓶口。

　　在分享胜利经验时，想出了这个聪明的点子的男生却哭了。原来，他爸爸是一名在地震中丧生的矿工队长，其他生还的工人告诉孩子地震来临时，他爸爸守住狭窄的矿道出口对惊慌失措的工友大喊“一个一个出”，结果全队的工友都得救了，只有留在最后的队长被埋在里面。

　　其实，中国人完全具备和9.11生还者一样在危难面前保持冷静和秩序的素质，只是更多的人需要像这名矿工的儿子一样明白：用生命验证的智慧并非只适用于生死一线的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