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迪拜何以解困

　　 导语： 淘金热退去，迪拜被认为是世界上人均债务最高的地区，面对困局迪拜何去何从？

　　现在，浮在迪拜上空的阴霾叫做报应。两年前，我第一次透过飞机的窗户看到迪拜——许多高塔耸立在酷热的沙漠里，吞噬着当地的水和能源，据说，它还动用了世界上四分之一的建筑起重机。看来一切都清楚无误，就像《奥西曼提斯》(Ozymandias，雪莱的十四行诗，奥西曼提斯即公元前十三世纪的埃及王雷米西斯二世)中写道的“有石像半毁，唯余巨腿。”(vast and trunkless legs of stone)。

　　当价格上升，建筑业欣欣向荣；当价格下降，建筑业往往趋于停滞。刚从迪拜归来的游客这样说道：从头到底，这个城市根本就是由独裁者和建筑师设计的。

　　迪拜的宣传专员的数量和其拥有的高塔一样多，每年吸引了不少跑旅游和商业的记者。上个月参加了迪拜国际文学节(Dubai International Festival of Literature)的英国作家也是一样，但在入住豪华酒店后，他们假装发现迪拜并不是一个自由的国家(实施新闻检查)。杰曼·格里尔(Germaine Greer)不领情地称，这个拥有“巴别塔”的地方“既无魅力，又无个性。”

　　去年秋天，房地产市场开始变得不景气，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豪华的阿特兰蒂斯酒店(Atlantis hotel)还是花了15亿美元在游泳池中养了鲸鲨，并且为一场聚会耗费2000万美元。庞然大物迪拜塔(Burj Dubai)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每次其建造者与当地领导人谢赫·穆罕默德·阿勒-马克图姆(Sheikh Mohammed Al-Maktoum)见面时，他都会要求将塔再多建几层，因为担心有人会造更高的建筑。

　　与2005年相比，股市下跌了70%，沙漠中的建筑项目有一半已经停工。迪拜人口中80%为移民，例如年老的淘金者，他们去那儿只是为了钱。钱没了，他们就离开，将昂贵的汽车留在迪拜的街道上，而机场里，满是害怕因债务纠纷坐牢的人。

　　同时，让我们想想底特律，又一个在内海海岸边崛起、过度消耗的城市。随着当地汽车业的衰败，这个城市已经失去了活力。房屋被封或者以1美元的价格出售。狗在冷清清的街头流浪，风呼啸着刮过空荡荡的商店，难以置信的一切真的发生了。Detroit is part of a great底特律曾证明自己拥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就算是在工业衰退的“铁锈地带”。但关键在于能否在大多数人逃离之后，找到愿意住在这里的人。幸运的是，底特律有许多低矮的房屋，起码可以改造成波西米亚街区，就跟荒废的新奥尔良一样。

　　但迪拜没有这样的机会。最终，它将会是一个“科布森”城(Corbusian city)，风格刚硬，理念过时，城里满是经规划的网格、广场和巨大的标志性建筑，而不是星罗棋布的街道。它无法满足人们日常生活的需求，不能提供土地和财产，更不用说自由公民的意愿了。其人口布局就是拉斯维加斯的翻版，同时，酒店意识到如果赤裸裸地展现现代建筑风格，客人是不会上门的，因此他们又学起了佛罗伦萨和威尼斯。酒店业是最无法承受“不人性化”的行业。

　　这样的城市很像前苏联的科学定居规划，或者当下美国的“超大城市群”(metroplexes)，其中的人是按规划者的命令行动的。那里没有视觉上的惊喜，没有远离汽车的私密角落。那里的建筑傲然地耸立着，充满了防御性。

　　我可以想象，有一天，迪拜将被看做半个世纪愚蠢地大兴土木历史的一个标点。建造这座城市只是为了洗钱，这些利益来自石油、毒品、武器和西方援助。谢赫可不是一个十足的傻瓜，他意识到一个城市不能单靠一样东西为生，除非是钱。他没有石油，所以，他就“开采”金钱。

　　穆罕默德·阿勒-马克图姆败给了他的狂妄自大，他以为最大的便是最好的。于是他建造了巨大的港口、巨大的机场、巨大的证券交易所、金融部门和巨大的购物中心。迪拜便是这“最大即是最好”理念的纪念碑。

　　淘金热的时候，勘探者纷至沓来。但当淘金热退去，迪拜被认为是世界上人均债务最高的地区。它不得不依靠临近的海湾国家救助，同时它试图从那些国家的景点里脱颖而出，事实上，他们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如果一幢摩天大厦里没有人住，它如何能走出困局？总不能将它推倒，然后复制一个乔平坎普登酒店(Chipping Camden)。海湾边上及世界上最无聊海域的人工群岛上矗立着数以千计的别墅和公寓，它们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没有人居住，它们便兀自矗立在酷热的沙漠里。

　　大多数买下这些房屋的人是将其作为投资的。而据估计，这些投资的价值在过去的六个月里下跌了60%。假如房屋空置的现象继续下去，最终发展成没有邻居、商店、服务，甚至没有社会生活，那里就会像底特律中心城区一样衰落下去。

　　有经验的投资者表示，尽管从石油上赚的钱已从中东转移到了欧洲，迪拜仍可以作为印度的游乐场存活下去。但关键是印度还没能搞好自己的游乐场，而且迪拜的西方式享乐生活会遭到反对。竞争对手如多哈、阿布扎比和巴林都欢迎迪拜恢复成沙漠生态，尤其是他们现在正在经济上援助迪拜。

　　就像去中东旅行的人看到的是叙利亚和约旦的美丽景色上满是造了一半的废弃的公屋和棚屋，迪拜的摩天大楼也会是一样的下场，这并不是由于人类的贪婪，而是因为愚蠢无意义的大兴土木。需要大笔费用维护的电梯及其他服务最终都会崩溃，巨大的外墙会一点点剥落。黄沙从“巨腿”间穿过，动物会在地下室里安顿下来。

　　假如这些住宅物业都会被占据的话，那么占据者将会是流浪者，就像西班牙海边的酒店以及柯布西耶(Corbusier)在印度昌迪加尔造的房子。印度工人在迪拜工作时住的房屋将被难民占据，他们会成群结队地占有各处的房屋，而那里的街道将会混乱无比。

　　如果够幸运的话，迪拜还可能成为巴基斯坦、伊朗、伊拉克和沙特阿拉伯等国公民躲避政治灾难的避难所。但是，大多数地方将会变成沙丘。几个世纪之后，游客可以分享《奥西曼提斯》中的这段话：“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Look on my works ye mighty and despair)。”他们可以与雪莱(Shelley)一道见识这样的景色：“但见废墟周围，寂寞平沙空莽莽，伸向荒凉的四方(round the decay /Of that colossal wreck, boundless and bare /The lone and level sands stretch far away)。”(詹金斯/文 仇烨/译)

　　(文章节选自《卫报》，经过编辑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