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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大佬都有柔情万分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1月15日 07:46 外滩画报 微博

  他的名字贯穿现代剧场的几十年历史,但他不喜欢把自己摆在高处,不喜欢被放大,被别人暗示放大,被自己暗示放大。他永远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创作者。

金士杰金士杰

  如果有人要为现代剧场写史,开篇肯定会出现金士杰的名字,而翻开这几十年的档案,每一个重要的时刻,你会发现他都没有缺席,贯穿始终。今年60岁的金士杰,是台湾现代剧团的创办人,是编剧,是导演,亦是演员。

  金士杰1951年出生在屏东,27岁只身来到台北,创建了兰陵剧团。从此,他开始了与这门“骄傲的艺术”共生共长。

  尽管在大陆的不少观众眼中,金士杰只是话剧《暗恋桃花源》里的江滨柳,或是《征婚启事》、《古惑仔》等电影里客串的老戏骨,但在台湾现代剧场中,他才是真正的大佬。台湾知名话剧导演赖声川(微博)尊他为“台湾现代剧场的开拓者及代表人物”。1980年,兰陵剧团的开团作品《荷珠新配》引发轰动,成功地把观众们拉回剧场,场场爆满,开启了现代剧场的序幕。随后,他创作,也在其他人的创作中贡献自己的演技。如今他领军的兰陵剧团虽打烊多年,但里面走出来的人已是各大活跃剧团的创办者或中坚力量。

  12月2-3日,金士杰与果陀剧团合作的《最后12堂星期二的课》将在人民大舞台上演,这是一部改编自畅销书《相约星期二》的作品,“渐冻人”教授莫利与他的学生米奇多年后重逢,用余生的14个星期二的时间,把生命经验与学生分享。

  在金士杰眼里,这是一个“如何说再见”的故事,他说:“说再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人太小,再见太大。有时候你走了很多年,我还停留在那个时刻。”他承认自己在现实中也不是一个擅长说再见的人,但在另外一方面,他的再见却未免有点斩钉截铁,比如让兰陵剧团打烊,比如毅然停止创作转为表演,比如每一个形式受到欢呼,他就毅然改弦易辙,这一切都让他在主流世界里无法保持一个高涨的知名度。

  “对于江湖上没有人知道我这件事,我完全没有感觉,这并不会让我多一块肉也不少一块肉,”他说,“如果你爱诗,诗是你的生命,你可能会写散文赚钱,会写小说赚钱,唯独不想用诗来赚钱。”所以他爱戏剧,却用电视、电影来“讨生活”,希望在戏剧上保持他所有的矜持和骄傲。

  他家里的墙上一直挂满各种面具,他喜欢这种抽离感,隐藏在面具后对体制的反抗。这么多年来,他的个性一直有点拗,即便现在也没洗干净调整过来。有时候站到台上接受观众鲜花,或者有人过来恭贺,他硬是没办法欢笑,下意识摆出一副古板的样貌,给对方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内心的单纯,这些多年,金士杰的长相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瘦瘦高高,狭长的脸。他说话很慢,每说一会儿,便要停顿上十秒,导致最开始你不熟悉他的风格时,以为他说完了,把话头抢过来。但其实等上几秒,他又能缓缓地继续往下说。原来那些停顿,不过是他回忆和思考的时间,他需要为一些“果”找回原本的“因”,也需要把自己抽离出来,假扮旁人的眼光去思考评述这一切。

  采访结束时,金士杰主动向记者提及自己刚出生的双胞胎,脸部线条一下子柔和起来,洋溢着初为人父的骄傲。每一个大佬,都有他柔情万分的一面。

  B=外滩画报

  J=金士杰

  人类不懂得如何说再见

  B:你已经很久没有接演舞台剧,这次《最后12堂星期二的课》是什么打动了你?

  J:刚开始我也是拒演,因为小说大家都读过,已经深入人心。故事来自于真实的生活,而不是杜撰,我觉得很难演得超过它本身的影响力。里面有许多金玉良言、警世恒言,我不喜欢剧场变成教堂或教室。人的情绪应该丰富,要是想听这么多暮鼓晨钟,我看小说或者去教堂就好了。后来导演把改编的剧本给我,觉得改写得真好,就同意了。

  B:剧本里做了哪些改动?

  J:有它的选择性,强化了主题,但聚焦得很成功,做取舍的判断很有智慧,满足了我对剧场的期待。里面老师和学生形成了拉锯战,每个人都不太会说再见,小到生活里的一个约会、一个party的结束,大到生命的不存在,比如临终前的病床。说再见这件事真的很有趣,可小可大,自古以来,人类都不太懂得怎么说再见。你面对的是一个无限长的时间,心中那么多舍不得。人太小了,可是再见太大了。

  B:你觉得你懂得说再见吗?

  J:尽量试着去懂吧,没有人敢说自己懂。某些宗教也是在找一种说再见的方式,但这些就能解决说再见的尴尬了吗?就不会手足无措了吗?当眼睛一闭的时候,我还是很慌张。再见最难的是你走了很多年,我还没有离开这个时刻。有的人终其一生活在这个哀思里,活在不情不愿里。不只是你面对我的再见,我面对我自己也会这样。我面对自己将要离开人世这件事,也很是慌张,也很是让自己害怕。

  B:出演这个舞台剧,在这个方面,有没有让你有一些新的感悟和启发?

  J:我在里面演的是一个患了“渐冻人”病症的教授莫利,他身上有很多闪光的东西。平时我们去探病时,总是没有能力欢笑,觉得欢笑是太轻浮了。“渐冻”这种病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点点地失去行动能力。当不能动的时候,你在我旁边坐着,我们如何相处?莫利的学生米奇多年前在毕业典礼的时候曾打算不告而别,就是因为他不太懂得怎么说再见,老师说来,给个拥抱,这就是再见。时隔16年,再见面了,更严重的挑战来了,当我跌倒的时候,你要不要扶我?拿自己的病痛开玩笑,不是轻浮,是面对生命的勇气,他也坦承自己的害怕,他不是圣人。

  B:所以这是一个教你怎么说再见的故事。也是一个让你懂得说再见的故事。看完之后,我们会不会在生死上更有勇气?

  J:生死都是自然界中最自然地事情,就好像叶子变黄,掉落。我们应该尊敬,然后去面对它,其实就是面对自己。我必须承认这个角色教育了我,感动了我,他比我勇敢多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允许安乐死,我一定第一个出来响应。我心爱的人,我愿意喂她那颗药,或者拔那根管子,让她留有尊严。

  B:你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演舞台剧,这个角色和你以往所有的角色也有很大的不同,也许在这部作品上,我们没有办法尽情欢笑。

  J:是的,这虽然是一部悲伤的剧,但欢笑依旧很多,因为如此,观众掉眼泪的时候可能不太知道,那是没有设防的眼泪。剧中我有一句台词:“我现在行动越来越不方便,我需要人家帮我,抱我去洗澡,抱我上床睡觉,但是我不会因此责怪这个世界,反而我觉得很美,感觉自己像个婴儿。”

  我只想和你们在看不到的世界交流

  B:1978年,你创办了兰陵剧团。1980年,兰陵的开团作品《荷珠新配》引起了轰动,外界评论这是把观众拉回剧场的一部戏。你当初选择这个题材作为第一部作品的原因是什么?

  J:兰陵当时刚成立,我们正在讨论有哪些剧可以改编,那时台北有“雅音小集”、“云门舞集”等剧团,他们做事情都是把中国一些古典的音乐现代化,于是我们在成立时,也不免有这样的思考,把西方的或者中国古老的、传统的,如何带到现代,让他们穿上西装。看看用现今人的语言,放到现今的社会,能不能呈现那个故事。选《荷珠新配》是凑巧,刚好有朋友介绍我去看《荷珠配》,于是我跑到剧院一看,觉得真好看,真逗。随后有个文化界的老师,授意我这个故事很值得改编成现代话剧,我便再去看了一次。

  B:《荷珠配》是一个很搞笑的故事,你后来也演过很多喜剧的角色。

  J:我小学的时候外号叫“小丑”,我在屏东的空军眷村长大,念空军小学。在学校时,大家都用四川话讲话,现在见到了,他们还用四川话大声叫我:“小丑,小丑,昨天又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我虽祖籍是安徽人,但四川话也说得很好。我记得那时起我就有搞笑的因子。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犯了错,妈妈要惩罚我,我绕着沙发跑,她一边追,我一边说笑话,她被我逗得笑场打不下去了,停下来指着我气喘嘘嘘地说,你给我记住!

  B:你那时就发现了自己在喜剧表演上的天分?

  J:那个时候对表演两个字根本不懂,虽然我有那个逗的东西,也有逗之外的东西。比如跟家人去看场电影,回来之后,把电影的情节转述给其他没去看的人,绘声绘色的,讲得比电影本身还好看。一起去看过电影的弟弟妹妹还能围在旁边再听一遍,比看第一遍时更津津有味。这是幻想力和创作力。就好像我们在生命当中的旅行,你和我一起经历过一个风景,当我再描叙它的时候,你会很惊讶,啊,原来它在你的眼里是这样的。我觉得天底下写东西的人大多是这样的。

  B:表演也是这样,不同的人演同样的角色,感觉不一样。

  J:是,静下来这点很重要,不能故作不同,人各有体,找到自己说话的点,你的解读和我的解读,就是有些微的不同,那是最好玩的事情,你的断句,你的音调,就是不一样,哪怕我们想一样都不行。

  B:你是希望在《荷珠新配》里表现自己的逗笑本领,还是希望加入更多的演绎?

  J:我特别喜欢面具这种意象,我家里就有很多面具,挂满墙上。《荷珠新配》讲的是一群尔虞我诈的骗子,为了讨生活假扮别人,傻里傻气的骗子互相斗,你冒充他,他冒充他,很像大家戴了一张面具,聚在一起。就是这种面具的感觉打动了我,我那时还是愤青,觉得社会上的人都带着一张面具,表达自己不满的情怀。

  B:你家的面具是哪里来的?你喜欢这种抽离在自身之外的意象?

  J:四处收集来的,有的是旅行时买的,也有朋友送的。面具的概念很大,并不只是说骗子,也不是指一份冒充的身份,也许是一种文化意涵。比如说爱斯基摩人的面具,印第安人的面具,不同国家的人、不同血统的人的性格。我们搞剧场的人,比较反物质主义,反群体,喜欢置身于制度之外,拥有吉普赛人的流浪情怀。

  B:说到反物质主义,你好像低调得有点过头,除了在台上表演,私下里从来不出来。听说当时《荷珠新配》初演非常成功,人家都在台前接受献花,你自己躲在房间里哭,不是高兴,而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成功。

  J:我不喜欢接受那种气氛,把自己摆在高处,万人皆知。人有没有虚荣心,一定有,但是我不喜欢被放大,被别人暗示放大,被自己暗示放大,于是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明星,不得了起来。我就是一个创作者,写了篇小说,你们献什么花啊?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想和你们在看不见的世界里交流,如今你们却看到我了,来给我献花。我应该是隐藏,我应该是抽象的。

  大家在地板上学了一年打滚

  B:1989年,你写完了《萤火》就很少再进行创作了,转而开始把重心放在表演上,为什么?

  J:《萤火》之后有点疲倦,创作需要休息,我怕我写的东西会重复以前。创作已知的我觉得不来劲。所以后面只在2002年写了一个《永远的微笑》,逐渐减少了创作,转而作为一个表演者。我现在在台北艺术大学教编剧和导演,兰陵剧团就停下来休息,打烊。

  B:兰陵剧团给台湾现代剧场的不仅仅是几部好戏,甚至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剧场工作者,可以说是一个现代话剧“黄埔学校”。为什么兰陵剧团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J:当时兰陵取得的成功,是尝试用现代的语言讲过去的故事。《荷珠新配》为什么这么成功?第一是剧情的解放,他们是真逗,在当时的剧场没有人看过这样的戏,引起了强大的欢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是演员,我们当时做过一些训练,特地请来美国的老师吴静吉,在《荷珠新配》推出之前一年的时间里,大家都在地板上打滚,做许多许多肢体和心灵解放的事情。到上台演戏的时候,他们的表演是完全无拘无束的。

  B:整整一年大家都在地板上打滚?

  J:我们一年的功课练习是没有白费的,演员在台上感觉是演员和演员在玩,而不是在表演,好像没有了观众。这在当时也是让人很惊讶的姿态,非常鲜活。观众们没想到演员在台上能自由到这种解放的程度,这么妙趣横生。也是在那之后,我们还推出了属于纯肢体的表演,像《猫的天堂》、《包袱》,在台上纯粹肢体表演,没有说话和台词。我们那时花了很多时间在做肢体开发的课程。

  B:现在的剧团好像没有这样的训练。

  J:现在很多剧团很难有,只是凭着一些观念、组合一些朋友,就开始演了。还有固定训练打底的,现在台北只剩下一个优剧团,创办人叫刘若瑀,以前叫刘静敏。当年她是在兰陵剧坊当女主角的,和李国修一起演《荷珠新配》。

  B:表演工作坊会采取一些集体即兴创作的训练方式。

  J:表演工作坊也没有这种长期的训练。通常是编导的方向,决定了这个剧团的方向。为什么兰陵剧团走出的人都成为大师的人物?那时我们下了很多苦工的。现在台湾的绿光、屏风、如果,包括优剧团,都是我们兰陵剧团的小朋友办的,甚至表演工作坊最开始的几部重要作品,都是我们去帮他撑腰,比如李国修,我啦,李立群(微博),早年都是在兰陵演过戏。

  舞台剧演员是悲剧英雄

  B:你说你也没有说再见的能力,但可能在有些事情上,你说再见很干脆。我听过一个段子,十几年前,你答应表演工作坊编导一出新戏,剧名是《绑架》。当时赖声川很喜欢那个故事,但是到了快要卖票的时候,你突然通知他不干了,理由是你觉得不够好。

  J:重点是我对创作太重视,当其没有新的能量的时候,我宁愿不做。看到坏戏,宁可没有这个戏。为什么要搞?花了这么多钱,却搞出一个不三不四的东西。你说我洒脱,也许吧。但面对自己的亲人,很难释然。我勇于去面对,不代表我有金刚不坏之身。我在情感上没有那么潇洒,但是在艺术上是觉得不好就不要做。

  B:这些年你太低调,导致很多大陆观众不太知道你。很多人对你的印象只停留在《暗恋桃花源》的江滨柳这一个角色上,这是身为观众的遗憾。你会有这种遗憾吗?

  J:当我们要宣传的时候会有这个遗憾,但对于江湖上不认识我这个事情完全没有感觉,不多一块肉也不少一块肉。知名度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在促销的时候有点意义。

  B:但可能在这个过程中,有的人会因此错失一些剧。

  J:这就是舞台剧演员的骄傲,也是弱势的一个点,他们永远没有办法像电视、电影那样广为人知,但我就是这么小众,你没有今天看到我你就永远看不到,这是一种很悲剧英雄的感觉。你必须跋涉千里到伦敦,才能看到某一个演员。就和马戏团一样,你从来没办法在录影带里看到马戏里的感觉。这个时代没辙的是如何对待那些悲剧英雄,比如堂吉诃德,很难理解为什么活在这个年代,像我居然还会为此骄傲。

  B:台湾有很多导演的作品能很好地商业化,在艺术与商业的结合上面,你是否做不到?

  J:我比较龟毛,说实在点就是挑剔鬼。但我发现很赚钱却没有作品的实质时,我会讨厌我自己。我很难把商业和艺术结合在一起。我后来曾开始搞默剧,做了一个《悬丝人》,大家又给我带帽子,说什么台湾第一个默剧作品。我立刻又改了,我喜欢出奇招,不喜欢按大家想好的来。

  B:有时你也会参演一些电影电视作品,那是玩票的心态吗?

  J:我前几天刚从山西过来,演了刘伟强的《血滴子》,以前我在游戏之作《古惑仔》里轧了一脚,从此和导演结了善缘,他很喜欢我,这次特地把我电召过来,客串了一周演出。我还演过《贞观之治》、《征婚启事》、《春风得意梅龙镇》等,有的时候也要讨点生活嘛。

  B:你是说用电影和电视来赚钱,保留戏剧的纯粹性?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用戏剧去赚很多钱,比如表演工作坊现在就被认为很成功。

  J:至少在我的心理层面,电影电视比较不沉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商业行为。虽然我还是会挑三拣四地选我可以接受的导演。假如你很会写诗,你这辈子最爱的就是诗。你可以用小说、散文、连续剧去赚钱,但诗这个东西,你就是不想用它去赚钱。我不想用最爱的东西去赚钱,也不见得我排斥。如果它很好能赚很多钱,何乐而不为。我的初衷不是去追求这个,但如果有这样的结果,我也相当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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