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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届奥斯卡:网络时代的老人政治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3月04日 08:05 时代周报

  六十几位肤色各异的五年级小学生,穿着印有PS22字样的T恤,以勉强可以称之为“队形”的排列,站在舞台上摇头晃脑地合唱起美国“80后”超人气歌手凯蒂•派瑞的《Firework》。歌到一半,他们往舞台前方挤了挤,从后台走出来一帮或青春,或迟暮,或穿西装系领结,或着优美晚礼服的大人,他们每人手中都握着一尊小金人,笑逐颜开。童音嘹亮,第83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以此结束。

从左至右,第83届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克里斯蒂安·贝尔,最佳女主角娜塔莉·波特曼,最佳女配角梅丽莎·里奥,最佳男主角科林·费斯。  从左至右,第83届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克里斯蒂安·贝尔,最佳女主角娜塔莉·波特曼,最佳女配角梅丽莎·里奥,最佳男主角科林·费斯。

  “今年的奥斯卡并没有超越过去,但颁奖典礼最后的童声合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和往届最大的不同。”美国驻广州总领事馆新闻文化处专员英洁对时代周报记者说。英洁一头白发,一袭黑裙,配一串垂到腰间的珍珠项链,举止优雅。她原名Janice M.Englehart,地道的洛杉矶人,今年将奥斯卡典礼期间老家人常玩的“贴票”游戏带到了广州:邀请一帮亲朋好友,预先填好心目中的获奖名单,然后围坐在电视机前,伴随着奥斯卡颁奖典礼吃喝玩闹,典礼结束后谁猜中最多,谁收获奖品。

  颁奖典礼上的“Banksy”

  从北京时间上午9点到饥肠辘辘的午饭时间,时代周报记者盯着美国A.B.C电视台看了差不多6个小时,这中间除了奥斯卡的颁奖典礼,还有全美售价最高的广告,传统的宝洁、可口可乐,新派的亚马逊等大商家们,以平均每30秒175万美元的代价在数千万美国人和全世界观众的眼前晃悠来晃悠去—去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吸引了4100万美国当地观众,是近五年来观众最多的一次。如今美国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就像如今我们的春节联欢晚会,虽然观众基数仍然巨大,江湖地位依旧牢固,但关注度已大不如前。

  压轴的PS22合唱团就是奥斯卡组委会想出的吸引观众的招数。这群来自美国南卡罗来纳州格拉尼特维尔Public School 22学校的小学生,颠覆了传统美国合唱团、唱诗班那种死气沉沉的状态、老掉牙的腔调。PS22的合唱视频在Youtube被浏览了近3000万次,他们自由自在、手舞足蹈、开心自信的演唱打动了许多人。当奥斯卡组委会宣布邀请PS22登台表演时,美国人民就开始了期待,英洁是其中之一。

  更多年轻人期待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见到 Banksy的真容。这个搞街头涂鸦的兄弟在2008年被英国青年们推上“本国最伟大艺术家”榜首,他的作品有时讽刺政要,有时宣传反战,有时只是恶作剧,却已然成为了潮流文化的代表。Banksy通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用帽子遮住脸在街头“犯案”,也极少接受媒体采访,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此次他制作了号称“世界上首部街头艺术灾难片”的纪录片《画廊外的天赋》,并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提名。大家都在猜测,如果 Banksy获奖,他会在奥斯卡颁奖台上摘下面具吗?

  遗憾的是Banksy并没能得奖,但奥斯卡组委会已经成功地吊足了那些原本不关注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年轻人的胃口,网络早已开始疯传:一夜之间,日落大道的墙上和户外广告牌上出现了很多涂鸦!Banksy“入侵”洛杉矶了!颁奖嘉宾贾斯汀•廷布莱克在颁奖典礼上故作严肃地道:“嗯……咳……我是 Banksy”。台下一片轰笑声—这应该是奥斯卡颁奖晚会脚本编剧们早早设计好的高潮点。

  奥巴马的成功启发了不少美国组织。为了挽救奥斯卡颁奖典礼下滑的收视率,奥斯卡组委会不仅将网络上的热点人物请进了典礼现场(请不进来也要扯上关系),还直接借用网络力量进行推广。设置“you are invited”为本届主题,在官网上开设互动专区,进行网络直播,让入围者的亲友(尤其是妈妈)到现场更新twitter,一切都在表明,尊贵的奥斯卡颁奖典礼正在向网络世界的平民们脱帽致敬。

  《国王的演讲》大获全胜

  现实网络世界的代表作、本届奥斯卡的大热门《社交网络》最终失意而归。这部电影根据本•麦兹里奇的小说《意外的亿万富翁:Facebook的创立,一个关于性、金钱、天才和背叛的故事》改编而成,故事原型便是Facebook的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和埃德华多•萨瓦林。《社交网络》曾一度收获8项奥斯卡提名,最终却只拿到最佳改编剧本、配乐以及电影剪辑奖,让不少Facebook的网络拥护者倍感失望。

  最大的赢家是英国电影《国王的演讲》,以12项提名领跑本届奥斯卡的它最终斩获了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最佳导演和最佳原创剧本四尊最具分量的小金人。《国王的演讲》讲述的是当今英国女王的父亲、英国王室最受国人喜爱的乔治六世的故事:一个因为童年阴影而导致口吃的“王子”,在“二战”时临危登基,在个性医生的“刺激疗法”下战胜了自我,最终发表了激动人心的反纳粹战斗声明。在《国王的演讲》中,人们能窥探到英国王室的生活细节,也能阅读到国王同凡人无异的困扰与自我救赎历程,充满光环亦充满人性的主角最能打动奥斯卡评委。

  尽管香港将片名翻译成了颇有调侃意味的《皇上无话儿》,但《国王的演讲》骨子里是一部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电影。一帮有着深厚戏剧功底的英国演员,一群顶尖的学院派电影从业者创造了在技术层面几乎无可挑剔的作品。影评人卫西谛看过《国王的演讲》之后对时代周报记者说:“电影本身很好看,无论是从摄影、调度、两个男人之间的表演方面来看都堪称完美。”但从电影立意上来说,《国王的演讲》无疑是保守的。卫西谛说:“从情感方面来说,它甚至比两年前同为英国王室电影的《女王》更加保守,相比之下,《社交网络》更符合当下社会人们的情感需求。”

  该片编剧大卫•塞德勒,原本就有着口吃的毛病。在手捧小金人的时候,这个白发老人说:“我是代表全世界口吃的人来领这个奖的,感谢大会听到我们的心声。感谢女王。”《纽约时报》揭秘说:“大卫•塞德勒在女王的记忆帮助下打磨这部讲述历史的电影的每一处细节,并且得到了伊丽莎白二世的允许和认同。”这份允许包括对片中乔治六世爆出的粗口的默认。

  也许正是主创们与英国王室的过密关系,《国王的演讲》在横扫英美观众和各大电影奖项的同时也遭遇到了不少西方媒体的批评,这些批评指出,《国王的演讲》既不像《茶花女》对社会阶级充满讽刺意味,也不同于《女王》尖锐地审视戴安娜死后的王室家庭,而表现出亲国君的态度。尽管批评者们说它“太过粉饰、讨好王室”,但这部由英国电影局大力支持、 拍片成本仅约1500万美元的《国王的演讲》 仍然在奥斯卡上风头无两。

  卫西谛如此分析《国王的演讲》最终击败更受年轻人喜爱的《社交网络》的原因:“每年奥斯卡不到六千人的投票者(即评委)人选基本固定,很少有更新。他们由好莱坞各个专业的电影人协会成员和小部分观众组成,其中演员占了两成多的比例,当两部片子旗鼓相当的时候,扎实的英式表演就能够得到更多的选票。”卫西谛认为在思想性上,这些相对固定的评委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他们更喜欢励志的故事和完美的结局。资深美国影迷英洁倒有着不一样的喜好,她对时代周报记者说:“《国王的演讲》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我更喜欢《盗梦空间》这样的开放式结局。如果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话,我要把所有的大奖都给《盗梦空间》,这部电影太棒了!”

  “对眼负鼠”海蒂的预测

  《国王的演讲》几乎毫无悬念的大胜而归是本届奥斯卡金像奖的一个缩影。在颁奖嘉宾从信封中抽出最终名单前,许多奖项几乎都已经板上钉钉。颁奖前,美国A.B.C电视台从德国找来了“负鼠小妞”海蒂,这只因为可爱的斗鸡眼而闻名的负鼠现在要和世界杯的神算子“章鱼保罗”齐名了,当贴着一众本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的小金人一字排开时, 海蒂首先亲吻了娜塔莉•波特曼,后者最终凭借在《黑天鹅》中的精彩表现摘走最佳女主角的桂冠。

  娜塔莉•波特曼挺着大肚子上台领奖,美丽依旧,但谁能在她身上找到当年《这个杀手不太冷》的酷酷的小女孩玛蒂达的影子?这个当年最著名的萝莉没有落入残酷的“童星魔咒”, 拍完《芳心天涯》 后她先是兢兢业业地完成了哈佛大学四年的学士课程,拒绝了除《星球大战》系列之外的所有电影,毕业后这个通晓希伯来语、英语、德语、法语、日语和阿拉伯语的知性美女一直钟情于艺术电影,不惜为其剪发、裸身。她出演的《黑天鹅》一片也曾因为“涉及太多的性和暴力内容”而被该国电影机构“封杀”,最终在影迷们的呼吁下才得以公映。 2008年,娜塔莉•波特曼刷新章子怡的纪录成为戛纳电影节最年轻的评委,算是艺术电影界对她的肯定。

  最佳男主角的得主更是猜都不用猜。用了26年时间晋升为“英国国宝”的科林•费斯在本届奥斯卡奖项博彩网站上的赔率低到不可思议的1∶100,也就是说如果你押宝100美元赌科林•费斯拿下最佳男主角,他胜出后你只能赢下可怜的1美元,而如果押宝科林•费斯的其他竞争对手且最后得胜的话,你的100美元将会带来2500美元至5000美元的红利。这是所有博彩网站对科林•费斯的莫大肯定。

  影迷们津津乐道的是《国王的演讲》中科林•费斯与詹妮弗•艾莉仅仅几秒的对视。15年前,两人在英国BBC拍摄的6集电视连续剧《傲慢与偏见》中分饰男女主人公,上演的轰烈爱情感动了整个英国,还传出过假戏真做的一段动人绯闻。15年后,两人在《国王的演讲》中再度相遇,前者凭借乔治六世这一角色斩获了八个影展的影帝,后者只是出演了治疗乔治六世结巴的医师的妻子。

  中国“失奥”根源在评选机制

  英洁都算不清楚自己在洛杉矶老家到底经历了多少届奥斯卡了。  她对时代周报记者说:“我去年看‘奥斯卡’的时候是在洛杉矶,我在洛杉矶长大,每一年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的。在美国,主要是纽约和洛杉矶,每逢奥斯卡颁奖典礼都是一家人或朋友一起以派对的形式观看。今年,我的姐妹就找了很多人一起看颁奖典礼,他们和我们刚刚一样,在玩‘贴票’的游戏。”

  每到这个时刻就是举办电影party的时刻,英洁和朋友们会穿上各式各样夸张的衣服,根据入围影片来选择食物,譬如面对一部西部电影,最好的佐餐料就是美国的西部辣椒,有《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时就一定有人买了印度外卖带来。“最佳外语片”奖入围名单也是一个最好的参考对象:“《卧虎藏龙》竞争最佳外语片奖的时候,我们叫了中餐。”

  很可惜,这一次很多奥斯卡的粉丝没有任何直接理由在看颁奖典礼时品尝美味的扬州炒饭了。代表中国冲击奥斯卡的《唐山大地震》、《岁月神偷》、《艋舺》都在入围第二轮时被奥斯卡评委判定出局。获得最佳外语片提名的电影《美错》中有中国演员成泰燊和罗晋的身影,这算是本届奥斯卡最终决选范围内中国人的唯一存在。

  影评人程青松对时代周报记者说:“这次广电总局选择《唐山大地震》去‘申奥’,我第一时间就说没戏。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这是自取其辱。”程青松说自己仔细研究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评选机制:“从奥斯卡设立最佳外语片奖项以来,几乎全部都是当年全世界范围内最棒的艺术片获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就是一个小型但专业的全球艺术电影奖项。它拒绝商业片,更不屑于所谓的主流国家意识的电影。而每年在各大国际电影节上获奖的文艺片最终获得最佳外语片奖的比例很高。”

  在程青松看来,中国电影、中国导演并不是没有机会斩获小金人:“有四个中国人最有希望拿到奥斯卡金像奖,他们是贾樟柯、王小帅、娄烨和李玉。”程青松说:“贾樟柯凭借《三峡好人》拿到了威尼斯金狮奖,如果当年能参加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评奖的话,起码获得提名的希望很大。李玉的《观音山》也是非常好的电影,去年在东京电影节上拿下最佳艺术贡献奖和影后,同样也具备杀入奥斯卡的条件。”

  当中国电影“冲奥”之路越来越狭窄的时候,国内传出“那是美国人自己的游戏,注定与中国人无关”的声音。英洁对时代周报记者承认:“‘奥斯卡’这样一个以美国电影为主的活动基本上是扎根于好莱坞,像‘威尼斯电影节’等就更加国际化。但‘奥斯卡’中的外语片也是美国人比较关注的,像中国的那部《藏龙卧虎》。除去奥斯卡之外,洛杉矶也举办过‘韩国电影节’等活动。我们也会有一些小众群体会关注一些独立制片人的电影。”程青松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不是只照顾大国,你看看除了欧洲电影之外,丹麦、巴西、阿根廷不都得过吗?”

  程青松认为,中国电影近年来在奥斯卡身影全无的根源问题,出在近些年选送机制上的严重失误:“看看这么多年选送的片子吧,国台办牵头的《云水谣》、没能深入艺术家心灵的《梅兰芳》,这些能得奖才怪。我们不是没有好电影,像以前的《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不是都得到过提名吗?就算是香港这次选送的《岁月神偷》和台湾选送的《艋舺》,都要比《唐山大地震》靠谱得多。”

  香港影评人庞奴则认为,中国电影最近失意奥斯卡有多方面原因,他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首先是中国电影类型过于单一,例如之前的古装武侠大片,老外一开始看,还挺感兴趣,重复多了就麻木了。此外奥斯卡对非英语电影也有一个关注潮流,例如北野武时期的日本片和上世纪90年代热门的中国电影,从最近各大电影节看,中国潮算是过去了。”关于国内的选片制度,庞奴认为是一个短期内解决不了的问题:“香港我比较熟悉,我们选送不用征求政府部门同意,在这一点上,内地的规则就不一样。我觉得首先需要在整个大华语地区建立一个开放、透明、公正的评选机制。只有这样,才能推选更合适的、多种类的中国电影在国际上获得认可。”

  在和英洁道别之前,她特别提到了自己喜爱的中国电影导演张艺谋,她说:“和《国王的演讲》的Happy Ending相比,我更喜欢像中国的《北京单车》这样有个比较出乎意料的结局的电影。”时代周报记者不记得有这样一部中国电影,确认了一下,原来她指的是王小帅的《十七岁的单车》,这部电影曾在柏林电影节获得银熊奖。

  (文:谢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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