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尚文

　　据说柏林电影节选择《大地惊雷》(True Grit)作为开幕片，是出于“女权”的考虑。的确，与传统西部片相比，这部21世纪的西部片确实很“女权”——电影完全以14岁的小姑娘玛蒂·罗斯的经历和视角作为主轴，女性既有智慧又充满行动力。

《大地惊雷》(True Grit)

　　在影片中固然其中也有警长们炫耀枪法、西部小镇风光、印第安人等等西部片标准元素存在，但给人们留下最深印象的，并不是独眼警长“公鸡”，而是英勇、顽强、机智的小女孩玛蒂·罗斯。“公鸡”这个角色，曾在1969年为约翰·韦恩赢得一座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小金人。如果在本月底的奥斯卡颁奖礼上，杰夫·布里奇斯能够以同一角色再拿一座小金人，则足以被载入影史。这部电影获得的奥斯卡奖提名也很多，仅次于《国王的演说》，会不会最后发生逆转，也很难说。

　　“科恩式”复刻

　　说到影史，1969年版的《大地惊雷》必然是影史中的经典。不过那已经是40多年前的电影，除了资深影迷，新一代的观众看过的人寥寥。科恩兄弟在接受采访时经常解释，这部电影并非翻拍自1969年版，而是对查尔斯·波蒂斯原著小说的更忠实的改编。他们拍的不是一部热血神枪手警长的剿匪故事，而是一个“少年人的冒险故事”。

　　但电影拍出来后，就免不了要被用来和1969年版的相比。核心故事当然都没有什么变化，都是小姑娘玛蒂·罗斯来到陌生的城市，为丧命在那里的父亲报仇的故事。她找到酗酒无度、以凶残著名的独眼警长“公鸡”，说服他去印第安人的领地追踪杀父仇人汤姆·切尼。与此同时，来自得克萨斯的骑警勒比夫也在追踪汤姆·切尼，因为后者还背负了一条人命，悬赏价格很高。高潮的枪战段落，“公鸡”用嘴叼着缰绳，双枪齐鸣，制服了匪徒——这是1969年版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场景，当年的香港也因而将其译为《独眼龙双枪歼四虎》。

　　不过科恩兄弟拍出来的电影，一定会有这两兄弟才有的强烈个性色彩。原著小说是以小女孩的角度来写作的，而40多年前的版本，警长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主人公，无数次拯救小女孩于危难中。科恩兄弟选择忠于原著来塑造小女孩玛蒂的精明形象，其成熟甚至会让人有些怀疑她的真实年龄。而且科恩兄弟在传统的西部小镇环境当中加入了他们自己的趣味，纵然阳光高照，街道上人来人往，却时刻给人一种不知什么不幸的意外会发生的厄运感。小女孩所处的环境也十分残酷，第一夜只能住在停尸房里，身边是父亲的遗体，还有被绞死的不法之徒的尸体。她时时让人想起“精于世故”这个词，和父亲的商业伙伴的谈判那一场戏，成年人也被她的伶牙俐齿逼得步步后退。她的执着与倔强，和张艺谋的“秋菊”角色堪有一拼，但智力和执行力就比她要强太多。她还有一种疯狂的劲头，骑着自己的马驹，毫不在意地踏入深秋寒冷的河流。

　　与1969年的警长相比，布里奇斯扮演的完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西部硬汉，凶猛而且还话痨，枪法也没有那么好，还有些自私，甚至有点狡诈。布里奇斯在访谈中就谈到，对这样的角色设置感到很满意，“可以塑造一个完全不同的西部形象”。他并没有约翰·韦恩那么高大的形象，只是为了钱才去追捕罪犯。约翰·韦恩版的“公鸡”和印第安人关系和睦，走的是“人民战争”的路线，依靠团结人民捉拿罪犯。而布里奇斯则粗暴野蛮，会一脚把印第安人小孩踢倒。在旧版里有些让人讨厌的年轻的得克萨斯骑警，新版由马特·达蒙扮演。而不看演员表，甚至都很难发现他是扮演者。他们所面对的印第安保留地，比约翰·韦恩面对的要复杂和诡谲得多，他们一路上遇到的牙医、亡命之徒，都好像是从黑暗中突然闪现出来的幽灵。旧版则总有一种阳光普照的透彻感，哪里会像科恩兄弟拍出来的这般诡秘怪诞。

　　异人侠客

　　如果说1969年的《大地惊雷》类似于金庸的武侠小说，那么科恩兄弟这一版，就类似于古龙小说。每个人都有强烈的性格，他们身处的是一个人与人之间颇为冷漠、人人都努力自我保护、钱比什么都有用的世界。黑暗的森林里，不法之徒随时啸聚，荒野里还会有无名尸体。在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环境里，科恩兄弟擅长的反高潮手法也颇为顺手——看似诡计多端、狡猾奸诈的凶徒，会莫名其妙地在河边和小姑娘偶遇，而且还会被她击中。这个段落会让人想起《老无所依》的最后一幕。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当中，醉醺醺的“公鸡”最后扛着中了蛇毒的小姑娘狂奔，鸣枪找森林里的人家求助的情节，才更让人感觉到荡气回肠，情怀十足。而这种十足的个人英雄主义，和小女孩玛蒂的执着，都被看作是美国精神的体现。

　　三个生死与共的人，经过复仇之后，飘萍一般各自散去，天各一方。玛蒂和勒比夫就此失去联系，也不知道他最后是否领到了那笔颇为丰厚的赏金。老警长“公鸡”最后终老在漂泊天涯的马戏团里，没有等到和玛蒂见上最后一面。少年时就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成熟和独立的玛蒂，在25年之后仍然孤身一人，乃是那个年代被人们投以异样眼光的“老处女”。

　　科恩兄弟还“冷酷”地让玛蒂中蛇毒的手臂截肢了，使她的形象看起来更为怪异。从这个角度来说，电影的核心其实都不在于如何报仇这个过程，而是把报仇作为这些异人的冒险，描述他们在冒险中体现出的性格。而科恩兄弟的快意恩仇，也体现在了报仇的过程中。旧版本当中，四个匪徒被约翰·韦恩押解，接受法律的制裁；科恩兄弟则直接让独眼警长把所有人都撂倒了，以一当四的勇气和过招的迅疾，都让人想起古龙的小说。这是他们中意的丛林法则。

　　(作者：周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