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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异色”小说王阿刀田高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9月06日 07:59 外滩画报 微博

  阿刀田高的小说里,总有奇怪的人物、令人意想不到的情节转折以及惊悚和鬼怪的元素。他说,他的小说之所以总有超出人们思维惯性的结尾,是因为他是从和别人不一样的角度去观察人的,“疯子和正常人的界限并不是那么明确的,我们或多或少都是这两种状态的混杂体”。

日本“异色”小说王阿刀田高   日本“异色”小说王阿刀田高

  上海书展密集的活动安排,对已经 76 岁的阿刀田高来说实在有点超负荷。从17日一早在上海市作协与莫言的对谈开始,两天内参加了 3 个公开活动,接受了 6 家媒体专访,加上先前在北京的活动,共计超过 20 场。我们是最后一家采访这位作家的媒体,采访时间定在晚上8点半,第二天一早他就要飞回日本。当我们准时来到酒店时,老人已经哈欠连连。不过他仍然全力配合我们的采访和拍摄要求,而且给足了一个小时的谈话时间。

阿刀田高阿刀田高

  阿刀田高被称为日本“异色”小说王。“异色”究竟是什么意思,很难说清楚,不过他的小说里,总有奇怪的人物、令人意想不到的情节转折以及惊悚和鬼怪的元素。自 1979 年凭借《来访者》和《拿破仑狂》分别获得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和直木奖之后,阿刀田高几乎成了得奖专业户,而且多次担任直木奖评委,2007-2011 年更是连任两届日本笔会会长。迄今为止,共有包括宫部美雪、角田光代、唯川惠和松井今朝子在内的 10 位直木奖得主专门撰文推荐他的作品。今年,阿刀田高有 4 本书在中国出版,分别是《黑色回廊》、《白色魔术师》、《蓝色全套》和《红色诱惑》,都以色彩命名,以通感的方式为他的作品在风格和题材上分了个类。其中的作品是他出道七八年起到现在的小说选集,由于是第二次出版,他在书的末尾为每一篇小说写了简短的自述,“回答读者经常问到的关于创作的问题”。

  上个时代的人

  与莫言对谈的题目“小说为何而存在”是阿刀田高提出来的。这个题目非常经典,但是谈得多了,越谈越空洞雷同。没想到阿刀田高真的从开始写作时就考察过这个问题,“我第一次读到的关于为什么写小说的文章,是毛泽东 1942 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这一与当时的社会现实紧密相关的历史文献,给阿刀田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其中的观点却“宣告渡边淳一等著名作家甚至当今世界三分之二的文学作品没有意义”。后来他又接触到日本“私小说”前辈伊藤整关于“艺术为什么存在”的论述,“伊藤整认为艺术是要为个体而存在的,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不幸的人而存在的”。“后来我也读到有人说,文学创作是为了表达人心中的愿望和期望的目的而存在的。可能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大愿望,也可能是个体的小小的愿望。我很确定的是,我们大家心中都有这样那样的愿望或者理想。”

  在采访中,阿刀田高多次把自己归为“上个时代的人”,总说“在我写这篇小说的那个年代”,事情是如何如何,现在也许发生了变化。从他对写作问题多年来不断的思考中,也可见“上个时代的人”的严肃。在被问到是否同意“文学是无用之用”的说法时,他回答:“正是因为不确定文学是否有用,才提出了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也是一种观点,但有可能人们普遍觉得没有用的东西,实际上是有用的呢。”

  随着年龄的增长,阿刀田高越来越意识到作为作家,除了表达自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使命——“把自己国家的美好语言展示给年轻人”。“作为一个日本的作家,我觉得日语是一个非常丰富、非常有内涵的语言。在创作中,我会尽力把日语美好的部分展现给读者,也希望日本的读者能够从我的创作当中体会到一些日语的美妙之处。”阿刀田高说,“日本人爱日语,中国人爱中文,让年轻人对自己的母语怀有自豪的情感,是作家应该努力去完成的使命。”

  急转直下的乐趣

  阿刀田高在创作时特别偏爱意想不到的结尾,“说它是一种小聪明也未尝不可 这种急转直下也很有可能成为阅读小说的乐趣之一”。

  所谓“阿刀田高式的结尾”,因为超出了人们思维的惯性,往往能营造出恐怖的感觉。“我偏爱描写日常生活中的恐怖经历,它更真实,也更可怕。”《菊香》讲述的就是日本人非常熟悉的菊花人偶的故事。马上就要 7 岁的小男孩阿广,在制作菊花人偶的工棚里和工人大叔探讨做手工的诀窍,但当妈妈来叫他回家时,大叔从菊花丛中抬起头来,在他眼前一点点消失了。这张脸是阿广已经死去的爸爸的脸。阿刀田高在小说中多次描写到夜幕里菊花的香气,它好像一个不祥的幽灵飘荡在叙述的静谧之中,令读者感到不安,这种不安在小说结尾处得到了证实。角田光代评论这个故事让她“立刻回到了自己年幼的时候,回忆起伴随着黑夜的降临所发生的各种各样的变化”。阿刀田高非常著名的短篇小说《拿破仑传》,则有更加典型的情节上的逆转。小说的大半部分都在讲两个怪人:一个热爱拿破仑成狂,搜集全世界与拿破仑有关的物件,最后在郊区的一个 4 层楼房里建立了一个个人的拿坡仑纪念馆;另一个人长得很像拿破仑,并自认为是拿破仑转世;这位“拿破仑转世”经一个研究拿破仑的学者介绍,去找拿破仑狂,此后便没了消息。后来学者也因事来到拿破仑狂家里,看到一本怎样制作动物标本的书,小说到此结束。但读者能够清楚地知道,那个“拿破仑转世”被制作成标本了。莫言在谈到这篇小说时,称赞它“不是一般的悬疑小说,用寥寥数语刻画了很让人压抑、恐怖的情景,也把作家在日常生活中对人的认识、对细节的感受、对事物的观察全部融合进去了”。

  不过阿刀田高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他还会因为读者的负面评价而做出“自我检讨”。《怪虫》这篇小说讲一个名叫昌一的人在电器公司工作,这类公司每天都会制造大量合成树脂类垃圾。昌一偶然发现了 5 条不寻常的吃塑料的虫子,他希望通过繁殖这种虫子来消化这些垃圾。故事的最后,昌一带了他心仪的美丽女子回家,结果睡梦中,虫子爬到床上向女子发起了进攻——原来她是个整形美女,身体里满是合成树脂!许多女性对这篇小说表示抗议,阿刀田高回应道:“最后情节的急转直下的确有些低级趣味,神经脆弱的女性会比较难以接受,但我只是希望人类发明的这些非自然的东西能够通过某种方式重新回到自然循环中去。”

  B=《外滩画报》A=阿刀田高( Atōda Takashi )

  B:你在大学里念的是新闻专业,为什么后来转向文学?

  A:因为得了肺结核,所以身体不是很好,新闻记者的工作非常辛苦,以我的身体是无法胜任的了。后来我就去做了图书馆的管理员,但这个职位的月薪很低,最初是为了贴补家用而进行创作,后来慢慢做出了成绩。我想我在本质上是想成为一个表达者,向社会传递信息,后来发现原来作家的工作是最适合我的。

  B:你的小说是以日本的社会生活为背景的,字里行间带有强烈的日本味道。你认为日本社会生活的核心是什么?

  A:我的作品都是描写都市的,更准确地说就是描写生活在东京这个都市的人们的生活。可能我只能写这个题材。我笔下的这些日本人大多是满足于生活现状的中产阶级人物,可能新时代的日本人并不是那么满足现状,但我不是这一代人,不是很了解。在我的那个年代,可能有百分之六十的人是这样的。

  B:你喜欢东京吗?觉得东京最好的地方是什么?

  A:当然非常喜欢。东京是日本文化的中心,住在东京大致就能了解日本文化的风貌。当然我也不讨厌充满大自然气息的乡村,但是如果住在乡村里,我可能就不能进行创作了,灵感的来源就没有了,我的灵感来源是都市里的人。

  B:你的名作《拿破仑狂》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A:我在成为小说家之前认识一个人,是歌德的狂热爱好者,会收集很多歌德的东西,那时候我就觉得他挺奇怪的。成为小说家之后,我想到了这个人,就以他为素材创作了《拿破仑狂》。因为实际上存在这个人物,如果直接写成《歌德狂》,好像对他本人不太尊重,于是就换成了拿破仑。

  B:你在小说里还加入了一个自认为是拿破仑转世的人,这个人物是虚构的吗?

  A:当然这是虚构的人物。但在现实生活中,我有很多朋友都认为自己是历史上著名人物的转世。比如有一个朋友就经常说自己是织田信长的转世。我喜欢观察一些脑子不是很正常的人。疯子和正常人的界限并不是那么明确的,我们或多或少都是这两种状态的混杂体,所以我喜欢观察特殊的人。

  B:他们是很好的小说题材,但小说之外,你喜欢他们吗?

  A:那要看他疯在什么地方,如果疯在我不能接受的地方我就不喜欢。比如有些人的疯狂会对别人的心灵或肉体造成伤害。如果排除个人喜恶,我对这些人一直是非常感兴趣的。

  B:你的其他小说里也有与转世和鬼怪相关的情节,为什么日本人对这两样事物特别感兴趣?

  A:是的,日本人非常喜欢这两样东西。轮回转世是佛教里的观念,日本人基本都是相信佛教的,只是热情程度上有差异。这也是日本文化传承下来的思想,比如有些人相信自己的前世是一匹马。鬼怪则是另外一个概念,是思考人死后会变成什么东西,和转世不一样,是再一次出现在世界上的形态。我觉得这是关于人类生命的想象,对日本人来说是被普遍接受的常识。在日本生死观里,只要还有死去的人会以某种形态回来的思想存在,这种文化就会流传下去。至于热衷于谈论这个话题是好是坏,要看怎么谈,不能一概而论。

  B:你说你喜欢小说在最后时刻有一个情节上的逆转,这很容易让人想到欧·亨利的小说结尾,你怎么看待他的小说和你的小说之间的区别?

  A:我要承认我非常喜欢欧·亨利的作品,基本上他所有的作品我都读过。可能我的作品和欧·亨利的作品非常相像,因为我受到他很大的影响。不过,欧·亨利的作品主要描绘的是美国的市民生活,所谓的市民文化,他的出发点可能是想描绘这样的生活,然后在结尾处有一个逆转。但我是首先会想到一个逆转的情节,先设置圈套,然后为了配合这个圈套,有时候以东京为舞台,有时候写其他的城市。出发点不同。

  B:你对于这类逆转的灵感是源源不断的吗?是不是因为你习惯以新鲜的角度看事物?

  A:就像你说的,我观察人的时候,是从和别人不一样的角度去观察的。开始只是因为想写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但是经过三四十年坚持运用这样的方法,已经成为我的本能了。

  B:你在《黑色回廊》这本书最后的自我解说中,提到《菊香》这篇小说和你幼年的经历有关,是什么经历?

  A:你可能没有见过日本的菊花人偶。它的脸是漂亮的人脸,身体是由白色和黄色的菊花组成的,做成一件衣服的样子。秋天的时候,在日本的神社,为了庆祝这个季节的到来或者为了庆祝丰收,会举办大型活动,菊花人偶是作为好看的装饰品出现的。因为制作麻烦而昂贵,所以不是经常能看到,只有有名的大神社才有。但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很不舒服,很害怕,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后来才发现,在日本传统里,葬礼的时候,死人躺在棺材里,大家会往里面撒菊花瓣,最后人只有脸露在外面,其余部分都被埋在花瓣里。看到菊花人偶,我就会联想到死人,它的气味和死人的气味非常相像,所以从小就觉得它是可怕的东西。

  B:你的小说没有复杂的修辞,但是营造了很好的氛围,你在写作的语言上受到谁的影响?

  A:我的写作方式是通过大量读书获得的。我读了大量翻译作品,有好的翻译也有不好的翻译。翻译就是你读完了作品、充分理解了作者创作意图之后,在大脑里重新整理后得出的成果。它应该是非常明白的,让人一看就能领会原作者的意图和特点。日本有很多优秀的翻译家,他们可以做到这一点。我是通过读翻译作品确立了文字的风格。

  B:作为直木奖的评委,你能评价一下当下日本年轻人的文学创作吗?

  A:说实话,我对现在的年轻作家是有一些不满的。站在我的立场,我不能说谁有可能获奖,谁没有可能获奖。但是我觉得当今的作家写的作品应该更面向成人,更有独创性,不应该局限在自己狭小的空间里,只关注于狭小范围里的痛苦、欢乐。也不能说这些作家都不好,因为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有背景的,现在年轻人娱乐的选择更多了,有电视、电影、电脑,因为选择太多,好的人才都流到别的领域去了,文学也没有以前那么有魅力了。(文/韩见 图/覃斯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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